深冬里,不停飘洒的雪花淹没了整座城市,高楼被薄雾笼罩着,渲染出萧瑟和冷硬,。站在竟风大厦里往外看,清净的商业区只有零星几人匆匆走过,交错的街道被缩小了无数倍,单调又毫无生气。
这个冬天好像比以往的每一个都要来得漫长,也更冷。已经半个月了,每个大雪连天的日子对于沈轩风来说都特别难熬。因为,孤身一人的雪景再美也只能衬得他更加寂寥而已。所以他想,这样的生活此生只经历这一次便够,再多的话,真的会承受不来啊。
轻轻地叹了口气,男人从新埋首工作。出院以后,他的生活好像也就仅限于等待和等待。
大概只有让自己时时刻刻处于忙碌状态,才不会那么思念吧。
“风哥,你又忘了吃饭。”陆铭刚从外面进来,就对着那抹略显清瘦的身影不赞同地摇头。
“放下吧,我没胃口。”沈轩风淡淡地说,随即目光一转,疲惫地捏了捏眉心:“卡塔赫纳那边有没有什么异动?”无忧的去向其实不难猜,定是被乔治带回老巢了。所以,他醒来之后做的第一个决定就是立刻花重金雇佣南美的战斧佣兵团,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破坏奥古斯特家族近期的所有军火交易。
虽然极有可能遭到对方的反扑,但是往往当一个家族过于庞大的时候,反而容易出现许多分歧。方元英对他们来说只是一个外人,他们断不可能因为他反而置家族利益而不顾,让所有人跟着蒙受损失!
至于方芳么,凭她一己之力,还成不了什么大气候。
“还没有。不过,我想他们应该很快就会给出一个明确的答复。”陆铭扬唇。
“嗯?”沈轩风面色一紧,轻轻将笔冒扣上。
“已经得到确切消息,乔治在三天前就被遣往麦德林了,他提前接受了家族的族长候选训练。”陆铭带着淡笑。虽然他并不明白对方为什么会做出这种决定,毕竟,那个候选训练可不是闹着玩的,还极有可能丢了性命。
沈轩风一怔,立刻按捺住心跳,慢慢站起:“那,可查到了无忧的具体位置?”
“还没有。”陆铭垂眸。
“是么。”沈轩风又重新坐了回去,扬起脖子靠上椅背:“让司机在楼下等我,我得去姚家一趟。”
“风哥,你的伤还没好。”
“不碍事。”自从无忧出事之后他就从那里搬了出来,以方便随时掌握局面。今天姚叔出院,他也该去看一看的。
“好吧。”
到了姚家之后,沈轩风第一个看到的就是刘嫂,她还是老样子,总是闲不住地忙东忙西,只是精神好像没以前好了。待看到来人之后,倒是和往常一样关切地问了一些生活上的琐事。
“刘嫂,姚叔呢?”沈轩风的心情难得地少了些压抑。
“刚吃过早饭,在房间里歇息呢。唉,自从少爷失踪了之后。。。”刘嫂一谈到这些,就开始哽咽:“老爷的精神是越来越差了。”
“我上去看看。”沈轩风心里一涩。
“嗯,也好。你就去陪他多说说话,也是好的。”
推开微掩着的门,最先看到的就是床头那盏暖黄色的光亮。姚纵横大概是睡着了,屋里的窗帘并没有拉开,显得有些昏暗,床上那人的胸腹有规律地起伏着,看上去睡得正熟。
沈轩风放轻脚步,把床边的沙发往前移了移,坐在最近的地方出神地看着这个已经年过半百的长辈。他,是无忧的父亲,并且和他一样都深爱着无忧。对于这一点,他们倒是惊人地相似。
男人的表情很淡,冷静中带着一股稳操胜券的笃定,又一次踏进这里的时候,他的心竟是从未有过的平和。一种很微妙的感觉,好像一时间,他和无忧之间的距离被拉近了许多,又好像无形中多出了一股信心,不管怎么样无忧最后都会回到他身边,因为他太了解自己,也太了解无忧。
不过,当他看到眼前的老人时,却也是心虚的,毕竟他拐了人家儿子。而且,若不是因为他的到来,姚家或许就不会遭遇这么多变故。无忧被劫走,他这个当事人,自然是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沈轩风不禁苦笑,并不愿冒然打扰,只是整了整表情,认真地将额头轻抵在老人手背,低沉的声音有一丝沙哑,但无比诚挚:“姚叔,如果可以,我可否求得你的原谅?”
“。。。对不起,我爱上了您的儿子。”
“很爱很爱。我卑鄙并且自私,只因一己之欲就妄自地从你身边偷走了他。我曾以为自己能给予他最大的幸福,可是最后却发现,我居然连他的安全都不能保证。。。人们常说求不得,放不下。可为什么,我得到了,却是更加不愿再放下?”
“这大概就是上天对我的惩罚吧,惩罚我有了爱,又不愿舍弃恨,终是我太贪心了。”
“呵,庆幸的是,这一次我并没有被抛下。经历过了灭顶的绝望,我对无忧的执念更深,对母亲的恨意竟渐渐淡了。。。其实,我应该感谢她的,没有她,我就不会看到无忧,然后便再也无法移开视线。”
沈轩风说得很慢,娓娓道来,从开始到过去,仿佛身陷回忆,正走过一段最难忘最不舍的时光。
直到最后才轻笑出声:“因爱故生忧,因爱故生怖。。。这么说来,我早已是泥足深陷,走不出来了。”
而他不知的是,此时的林雨梅正默默地站在门外,一动也不敢动,仿佛怕打扰了里面的人。奈何仍旧挡不住眼泪的侵袭,堆积在眼眶里,越来越多,越来越盛,心中更是酸楚难当。原来儿子承受的远比她想的多的多,原来儿子居然可以那么爱一个人,原来之前她所想的竟都是错。
沈轩风刚推开门,便撞见猝不及防的女人正一脸泪痕地往后退去。他一愣,一时之间竟也忘了如何反应,只听对方期期艾艾地先喊了他:“小宾。。。我,对不起”
男人垂眼,漆黑的眸子微闪:“一切都已过去,我,并不恨你。”
简单的一句话,使得林雨梅当时就瞪大了眼睛。她呆愣在原地,久久不能自已。在沈轩风转身离去之后,才失声哭了出来。那一声又一声的啜泣夹杂了太多东西,好像得到了救赎一般,透着歉疚和释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