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大附近很有几家别具情调的茶馆咖啡馆,尤为中文系为首的一干文青们酷爱推崇。舒小慧读书时也曾和于晶晶、田心经常来“浮生”蹭茶、蹭空调、蹭气氛。何为蹭,她曾经给卫淇奥解释过,意即这家名为“浮生”的茶馆白开水免费,她们三四个女生只要一杯咖啡,然后不停的添加白水,一个下午可以完成一篇三千字优质作文。当时笑得十七岁的卫淇奥前俯后仰,积极要求参与“蹭”的大业,被舒小慧拒绝了,看他委屈的样子她语重心长的解释着:你不行,你是男的,你想一群女生里就你一个男的,即便你年纪再小也肩负义不容辞的维持男性尊严的重大责任。
看着那双琥珀猫眼困惑的眨啊眨,她知道这家伙领悟不了中文的委婉深奥,就大白话的告诉他:就是你买单。
浮生若梦,往事已经是往事。没心没肺的日子不能再回来。
舒小慧看着对面的吴雨童,隐隐头痛,她很想冲她吼叫或者哀求:求求你对我别这么感兴趣好不好?我真的一点也不想和你交朋友。
可她只能平心静气的端坐着,对,她是成年人,对方只是一个小女孩,而且是天真的、美丽的小女孩;她们有打搅别人安静的特权。
舒小慧看着对面的小女孩或微笑、或撅嘴、或皱眉,或仰起头来大笑。吴雨童是个表情丰富的小女孩,也许,每个人年少时都会这样表情丰富,因为这时他们的感情还掩藏得不够深。
“小慧姐,你们什么时候结婚啊?”吴雨童双手托腮,这动作很她很搭,顿觉得四周都在冒粉红泡泡。
舒小慧摇摇头:“我还没有见过他爸妈呢,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结婚。”
“啊,他还没有带你去过小院子吗?”吴雨童惊讶道。
“小院子是什么地方啊?”
“是卫淇奥家的祖居吧,反正他爷爷那个年代就是他家的了。他父母现在都住小院子,很漂亮的一栋小楼,有很大的花园,我好喜欢的。”吴雨童比划了两下“以前我还跟卫淇奥说我们结婚后可不可以把花园让我来管,我要种满玫瑰,让玫瑰爬满窗台。”
一霎时把七情俱已昧尽---浮生在这午后慵懒的光线里,用极低的音量放着《锁麟囊》。
想当年我也曾撒娇使性,到今朝只落得旧衣破裙。这也是老天爷一番教训----教训,是的,教训何其深。
舒小慧干笑两声:“大概我不配去那种地方吧。”
“你怎么说这么泄气的话啊”吴雨童不依了,从桌子上伸过一只手去摇她“你又不难看,真的,小慧姐你看着挺年轻的,你穿鲜艳一点的衣服保管就像个学生。”
“看着年轻有什么用,实际上还不是老女人。”
“我不赞同你这个观点,人嘛就是要积极;小慧姐要不我陪你去买衣服吧?我来给你挑,保证你二十八变成十八。”吴雨童越说越起劲,索性叫买单“李阿姨特别喜欢看女孩穿得鲜艳活泼,她总说小姑娘要有朝气,她说我虽然傻乎乎的但是人精神,看着就喜欢;你不用怕,李阿姨人很好的,你一定能和她相处的来。”
舒小慧一阵烦躁,很想吼叫一声她人好不好关我什么事;这时吴雨童又不无同情的说:“不过卫淇奥的爸爸好可怕,人好严肃;他眼光特高,搞得我精神压力好大,我每次去小院子都要不敢大声说话,总觉得自己内涵太差,不能让他爸爸满意;哎,现在我算解脱了,小慧姐姐你可得加油。”
舒小慧想起卫汀更加沮丧,觉得浮生冷气开得太足,冷得她打个寒噤,她又很想冲老板吼叫你不知道全球能源危机吗?为什么还要这么浪费资源?
她甩甩脑袋:“管他的,先就这样非法同居吧!”
回家后舒小慧情绪低落一直持续到卫淇奥回来为止。可在他面前她又显得过于亢奋,以至于那其中的欢乐叫人怀疑。吴雨童再打电话来舒小慧开始借口夏天到了,天气热不想动,外出容易晒黑等等,更多时间呆在四十七楼往外看着发呆,甚至会在窗台上蜷缩到一天。
每天最愉快的时候就是卫淇奥回家时,她会从窗台上跳起来,跌跌撞撞跑去门口抱住他,一直抱着他说话,没有什么内容却只是单纯的快乐;然后洗手为他做羹汤,她说不要出去吃饭了,反正我在家也没有事情做,我来做饭;虽然是简单的饭菜,却让她感到自己被需要。
周末的早上他们就一起去双喜坊用早茶,他会陪她在曲栏边看摇头摆尾的锦鲤,一直消磨时间到中午。
但他总有不能回来吃饭的时候,那时她一个人虽然不会吃饭,但她还是会把菜做好,然后摆上桌,然后看着它们慢慢冷掉,再慢慢的一一倒掉。
表面看她都还是正常的甚至是兴致勃勃的,有着无数的主意和花样,买了一大堆手工材料准备捣鼓,但绝大部分最后都不知所踪。她的身体也比在林乐的时候要好,周身均匀的铺了一层肉;卫淇奥摸她的身体不再是一把骨头,皮肤下有了细腻又温暖的脂肪,脸上也有了光泽,有时他会有错觉推开门进来的是四年前扎着马尾,朝气蓬勃的舒小慧。
但都只是脆弱的假象。卫淇奥在办公室打电话给卫殊琰,要他回来,他说三哥我要一段完全的时间陪她。卫殊琰沉默了半响说好,我下个星期回来。可是小九,我不知道她有什么毛病,但是你不能总是顺着一个女人的心情。
卫淇奥想起舒小慧跟他回来的那个晚上,在暮色苍苍里含泪乞求,说我要的根本就不是幸福,我只是要安静。
现在他真实的感觉到“幸福”这两个字的分量。他肩膀上传来一阵隐隐的疼痛,但这身体的不舒服抵不过心头的焦虑。
在夜晚有时舒小慧会无缘无故恐惧起来,除了抱紧她没有办法缓解,她会要他一遍又一遍的吻她,要他发誓不会丢下她,然后要和他做爱。
她的身体其实根本就不湿润,每次为了不伤害到她他总要做够足够的前戏,可她总是等不及一样急切的要着,甚至是主动的纳入他,让本应该是最甜蜜的事情变得简单而粗鲁,双方都不再享受。
而相拥之时她毫无征兆的突然用力的咬他,黑暗里好像一头野兽就是一口咬上去,死死的,恶狠狠的,连皮带肉的,好像仇恨如这粘稠的黑夜没有办法发泄,直到有血出来才罢休。
可晨光里她的脸又是安详的,贴在他胸口,无忧无虑好像一个没有心事的小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