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淇奥开门闻到一股花香,舒小慧买了很多水仙花,大概就是在路边小店买的,不是什么名贵品种,花球也没有认真雕刻过,但在白色的瓷盆里郁郁葱葱的很是精神,大概是被暖气熏得花提早开了满盆。
窗帘换过了,大朵的花卉拥簇图案显得热闹而吉利;窗户上都贴了关于新年和圣诞节的贴画。卫淇奥抬头看着大窗户,他走到阳台,看到阳台窗户贴着小小的靴子,圣诞果,驯鹿的贴纸;卫生间,厨房,每一扇门,每一扇窗都贴了贴画。
还挂了一些小装饰,比如一串串的小红灯笼、红绳编的鲤鱼什么。东西都是简单又常见的,年底到处都有卖,手工并不精致,材料也甚是粗陋,大红的颜色挤得满满的,虽然有些俗气但透出一副活泼的喜气。让人真切的感到新年新气像。
一个星期后就是圣诞节,然后就是元旦了。
她还没有下班,但房间里处处有她的痕迹。只有一个有女人的家庭才会有这种轻盈暖甜的气氛,清洁又整齐,活泼又惬意。她最近在赶着卫汀交待的作业,参考书厚厚一摞,她做的笔记和夹着的小字条密密麻麻。舒小慧把超市的购物小票都留着做便签条,长长短短的字条上全部是她的摘抄,她的字很像个男人写的,粗硬疏朗,和她秀气的外表大不一样。
“西湖三月胜景,写无可写,老袁极尽穷奢昳丽之词,观之要打三个喷嚏。”
“桐城派夫子们的文章,简直像孔子见南子,想板起面孔不受花花世界之诱惑,却又忍不住掀开一线眼皮偷窥,这点人性倒比满口训人可爱。”
····
卫汀的圈点让这些本就很小的字条拥挤得几乎看不清了:甚是、胡说八道;或者干脆一把叉或者一个圈,一个惊叹号。
卫淇奥看着不禁笑了。然后他在一堆便签条里看到她漫不经心涂抹的:
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僴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瞻彼淇奥,绿竹青青。有匪君子,充耳琇莹,会弁如星。瑟兮僴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瞻彼淇奥,绿竹如箦。有匪君子,如金如锡,如圭如璧。宽兮绰兮,猗重较兮,善戏谑兮,不为虐兮!
卫淇奥回到他住的客房,客房卫生间的镜子上贴着一个圣诞老人的大头像,滑稽的对着他笑。卫淇奥长长叹口气,这家伙就没有想到如果他在晚上回来,突然看到这么一个硕大的脑袋出现在镜子上会不会被吓到。
他的床头放着一盆小小的水仙,很是可爱,只刚刚结了花蕾,娇怯怯的,很像她的感觉。
他想着她踩着凳子换窗帘的样子,客厅窗帘幅很大,布料又厚重,她一个人拖着一定很吃力,举着帘子会举得胳膊发酸;他想着她把那些贴画先在地板上分类,先比划着,估算好位置后一个人拖着条凳子跑来跑去的贴着,他想着她跳下来歪着头欣赏自己的作品的样子,她看到贴得歪了又重新爬上凳子调整着。
他想着她的脸被房间的暖气烘得双颊绯红,眼睛里亮晶晶的样子。
她的努力他都知道。他曾在一片灰心中告诉了卫殊琰一切:她曾经的抑郁,看着她好起来;可现在她又开始吃药,还瞒着他。他问卫殊琰:“三哥,我累极了,为什么我这么努力却不能让她放心呢?”
“小九,她也需要喘口气,你说过你喜欢她就喜欢她的普通,可你把她当成珍贵的花瓶锁在柜子里她当然感到压力;你像普通情侣相处一样就好,你若有情绪也不必压抑,表达出来她反而会更加轻松,因为她能知道你的真实想法。如果她想分居就分居吧,你不管她一段时间试试看,你不牵着她她就只得自己走。”卫殊琰道。
正好俄罗斯那边因为海关换届,安德烈和卫安然在处理问题上起了严重分歧,卫淇奥想着借工作顺便冷处理一下他和舒小慧的关系也好。
“姐姐对不起。”他看着满室的红色,轻轻道。
舒小慧车子开得太慢,几乎在爬行,后面的车子大概实在忍不住了拼命的按喇叭,舒小慧只好靠边停下,趴在方向盘上哭。她全身无力,发向盘都抓不住,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她有着一个人人都会羡慕的男友,他已经给予了她一切,可她就是忍不住哭。
她这几天都会开车漫无边际的在环线上游荡到深夜才回福茂。
卫淇奥中间打过她一次电话,他出差回来了,她说自己不记得他今天回来,就住到于晶晶家了。她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没有任何异样。
收了电话她静静靠在座椅上,眼泪也止住了。幸福为什么就是不肯最后降临呢?明明幸福的翅膀都触摸到了她的脸颊,可就是不肯用温暖的羽翼包围着她。
李文媛是那种藏不住情绪的人,不见自己大概已经知道了自己不仅仅是不优秀,是像李琨所说的有病。
自己和家人,她知道卫淇奥一定会选择自己,可又何必要他做出这种选择。如果不能让他完全幸福,自己也无法泰然自若的享受他的爱情。
早上舒小慧从宾馆里醒来去单位的,下班回福茂路上买了一点菜,卫六说来吃晚饭。
“琳琅姐。”卫淇奥招呼的女子不但漂亮而且气质高雅,几乎可以说是完美。
“小淇。”李琳琅带点歉意道“有点堵车所以来晚了。”
“没关系。”卫淇奥口气温和但脸上并没有笑容,看上去特别像卫殊琰,李琳琅不由一阵害怕。
“琳琅姐,我想要你把前天的事情详细告诉我一遍,我不要听任何个人的想法,只要听实际情况就可以了。”卫淇奥直截了当的道。
李琳琅说完了。“玲珑她们没有恶意的,你知道她们说话一向不过大脑的。”看到一丝恼怒掠过卫淇奥的脸,李琳琅急忙为几个姐妹辩解,他生气的表情更像卫殊琰了,而卫殊琰的手段人尽皆知。
李琳琅从包里拿出一个锦盒:“那天外婆送给小慧的,她没有拿去,外婆还特意托我见了小慧一定要给她。”这只翡翠镯子是外婆的心爱之物,“小淇你看,外婆是喜欢小慧的。所以你别想多了,大家只是和她开开玩笑而已,她不喜欢这种风格我叫他们以后注意点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