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宝第一次跳舞，就连基本的姿势都不知道。好在那男子是个老手，他看出了如宝的紧张，没有笑她，而是握着她的手搭在了自己的肩膀上，另一只手轻轻放在她的腰后。当他的手贴近如宝的腰时，如宝明显身子颤了一下。两个不认识的人这么近站在一起，又搂又抱得，着实让如宝心里身上都不自在。
“那个……我还是……不想跳了……”如宝松开那男子，脸红的就像刚才喝过的法国红葡萄酒。
那男子还是笑，可扶着如宝后腰的手却猛地往自己身上一紧，如宝一下子贴在了那男人身上。笑容中带着自信，那男人略微低了低头，凑在如宝耳边呵着气说道：“别担心，跳舞很简单，你跟着我的步子就行！”
如宝何曾受过这样的撩拨，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音乐已经在催，那男子摆好姿势带着如宝迈出了第一步。
这个过程毓麟看的一清二楚，当那男人牵着如宝的手走进舞池时，他一下子就想起了如宝手上仿佛时刻在笑的小酒窝，当那男人搂住如宝的腰身时，他想起了在五峰山山寨每日朝夕相处，如宝扶着自己走路擦身时的温软，当那男人一把将如宝搂进自己的怀中时，他满脑子都是鬼见愁如宝扑在自己怀中嚎啕大哭的可怜……可是现在如宝正和另一个男人相拥着跳舞，而且那个男人一看就是风月场的老手，就趁着如宝淳朴，到处吃豆腐！毓麟心里又气愤又别扭，还带着浓浓的酸味。
之琳看出了毓麟的心不在焉，她不悦道：“你在看什么？”
毓麟感激回神：“哦，没什么！”
之琳不傻，下巴抬了抬示意如宝，问向毓麟道：“你认识她？”
毓麟点点头：“如宝是黑家的小姐，是我在山西养伤时认识的。”
之琳目光闪过一丝情绪，但旋即笑着说道：“那你们刚才怎么不打招呼？怎么和陌生人一样？”
毓麟说道：“也许……如宝已经把我忘了吧。”
他这话说得毫无遮拦，怎么听怎么有一种怅然若失的味道，之琳不知是没听清还是怕听错了，又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毓麟这才把目光从如宝身上收回来，对着之琳无奈笑了笑：“只不过是我骨折时，如宝照顾了我几天，别的也没什么。”
就在这时，如宝突然“哎呀”了一声，毓麟赶紧看过去，原来她不小心踩了那男子一脚，那男子明显吃痛，但脸上却还是笑着：“你没事儿吧？”
“是我踩了你，怎么你问起我有事没事儿了？”如宝不好意思，但毕竟是土匪家的女儿，直来直去从不扭捏也是他们黑家的传统。
那男子从第一眼开始就在笑，现在依旧是笑眯眯的看着如宝。如宝突然觉得这笑容刺眼，丢下手道：“你总笑什么？难道是在笑话我！”
那男子笑容不改，对着如宝说道：“如宝小姐，我笑是因为欣赏。说实话，我林天鸣在上海滩二十年了，还从未见过像如宝小姐一样清新自然的女士。”
天鸣这么一说，如宝倒不自然了，她一紧张就下意识手往腰间的鞭子上按，可今天穿的是洋装，没摸到鞭子，如宝更加紧张了。这时周围跳舞的人多了起来，不知谁在身后撞了如宝一下，如宝的高跟鞋“嘎”得一崴，整个人就对着天鸣扑了过去。天鸣赶紧去扶，却没料到一个人竟然快她一步，伸手拖住了她的腰身。
“没事儿吧！”
两声询问，如宝目光不偏不倚落在了借助她的人脸上，还是那俊俏的模样，还是那好听的京片子，还是那一亮晶晶黑漆漆的眼睛。如宝心中一颤，情不自禁开口道：“卫平”。
就在她开口的同时，之琳也喊出了声：“毓麟，你在做什么？”
如宝一下子回了神，她连忙甩开卫平的胳膊，挺直了腰杆儿站好。天鸣这时不笑了，皱着眉头看他俩。
毓麟这才发觉自己似乎殷勤过了头，连忙掩盖似的微微整理了一下西装，对着之琳说道：“这就是我在山西时认识的如宝小姐，如宝，这位是……我的未婚妻，张之琳”。
如宝知道未婚妻就是下了聘的媳妇儿，她刚才其实已经见过之琳了，虽然离得远又不曾看得仔细，但她还是依稀看出之琳既窈窕又美丽，就像大光明橱窗里贴着的明星一般。这多多少少让如宝觉得有些自惭形秽。
这时，之琳对着如宝伸出了手，时下握手不单单是先生们之间才有的洋派礼仪，无论北京还是上海的时髦小姐们都兴握手，只不过不像先生们一般握住了使劲，而是指尖碰指尖，轻轻点一点而已。
之琳伸出了手，如宝却没有反应，她没见过这样的礼仪，更加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是好。就在这尴尬的时候，天鸣对着之琳一个躬身行礼，托起之琳的手在唇边吻了吻：“久闻张小姐大名，没想到今天有缘见到，真是荣幸。”
之琳淡淡笑了笑，对着天鸣略微点头：“您好。”
如宝看得有些傻，这样的场合她真是手足无措的很，可惜小舅舅不在，要不然也好告诉她该怎么办。想到这儿，如宝突然想起了润祥和她说的一句话：“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就仔细看身边的人如何做，照猫画虎准没错的！”
想到这儿，如宝咬了咬牙，也对着毓麟抬起了手臂。毓麟一愣，之琳和天鸣也都是一愣，只有如宝不明就里。毓麟唇边浮起两个好看的笑窝，也轻轻托起如宝的手凑在唇边吻了吻，这个吻犹如一阵凉津津的夜风吹过如宝的心里，让她猛然打了个激灵。就在这时，之琳突然“扑哧”笑了起来，她从未见过如宝这般傻气的千金小姐，更觉得毓麟刚才的举动滑稽可笑，再看看现在如宝那大眼瞪小眼的样子，之琳笑得前仰后翻，站都站不住了，直直扑在了毓麟怀中。这一下，如宝的脸色可就不怎么好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