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明渊脸上笑容尽收,下巴微微上扬,薄唇紧抿,一瞬间便恢复了高傲而清冷的模样;继而袍袖一拂,就象掸掉了一片沾在身上的枯叶般,将曲烟烟弃于一旁,昂着头转身欲去。
“陛下……!”曲烟烟冲口叫了一声后,却又茫茫然不知该再说些什么,只能眼睁睁地瞅着明渊离去的背影,一种巨大的无力感当头袭来,满心皆是疲惫和恓惶,百转千回之下却是欲说无言,一幅柔肠几欲挣断。
恰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王喜贵疾步走上前来,向明渊恭声道:“禀陛下,太傅大人离宫,他老人家的轿子也过来了……陛下是否要略站一站,给太傅大人让个路……”
他一边低声说着,一边时不时偷窥一下明渊的脸色。
什……么?!当今天子给个臣子让路?!曲烟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即便姚太师是明渊的亲外公,他们也仍旧是君臣,臣子在内宫乘轿已经有悖于礼法,哪里还有皇上要避让臣子的道理?
曲烟烟心中惊疑,下意识地就望向了王喜贵。王喜贵却对她视若无睹,只管垂着眼帘,躬身站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口,再不言语。
明渊硬生生刹住了脚步。
他并未回头,曲烟烟看不到他脸上的神情。苍茫的夜色下,内监们手里提的灯笼在夜风中摇曳不定,洒落了一地斑驳的光影。明渊背对着众人,就在那忽明忽暗的光影中孑然而立。由于要努力挺直脊背,他的肩膀和腰身在晕黄的灯影里呈现出一种僵硬的线条。
曲烟烟怔怔地望着几步外那修长却又僵硬的背影,不知怎么的,一颗心忽然就缩成了一团。仿佛黑黢黢的夜空里骤然划过一道闪电,她的脑海中闪过片刻的清明,莫名其妙地打了个寒噤。
就这片刻间,一乘四人抬的小轿已从慈恩宫那边四平八稳地姗姗而来,眼看就到近前了。
明渊忽然转身大踏步走了回来,二话不说,一把便将曲烟烟拉进了怀里。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他便俯下头,两片冰凉的嘴唇毫不迟疑地覆在了她的唇上。
“陛下?!”曲烟烟在猝不及防之下,整个人都骇住了。她惊惶地叫了一声,两只手本能地就撑在了明渊的胸口上,下意识地想要推开他。没想到明渊一伸手便将她的两只手腕紧紧钳在了掌心里,另一只手牢牢扳住她的后脑,令她丝毫动弹不得,而吻着她的那两片嘴唇越发肆意起来,吸吮,辗压,霸道而热烈,仿佛要把她整个人都吞下肚去一般。
内监们早都悄没声儿地转过身去了——若连这点眼力界儿都没有,还想在宫里活着吗?
曲烟烟的脑海里一片空白。
一切的一切都飞到了九霄云外,所有的意识仿佛在一瞬间都消失了。她渐渐放弃了徒劳的抵抗。或者说,在她的内心深处,根本就没想要真正抵抗什么;身份的迥异让她万般纠结和迷茫,可那颗挚爱明渊的心却从不曾改变过。
这一刻,她被明渊紧紧地搂在怀中亲吻,只觉得身体轻飘飘的失去了重量,恍如飞上了缥缈的云端。他的嘴唇仍然那般柔软而沁凉,萦绕鼻尖的是他衣袍上那淡淡的茵犀香,他的体温,他的怀抱……所有的一切恍若梦中,亦真亦幻,却那样令人沉醉……
曲烟烟的身子越发松驰下来,慵懒地闭上了眼睛。管他什么楚云萝,管他什么曲烟烟,管他什么是真,什么是假,她只知道自己的心是真的,这还不够么?“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如此便好。
不知何时,她的手已从明渊的掌心中滑落了下来。她轻叹一声,终究抬起胳膊,软软地环住了明渊的脖颈。
夜幕茫茫,灯火摇曳。怀中纤细的娇躯柔若无骨,若有若无的一丝幽香从她的衣领里飘散出来,她那紧闭的双眸上两排低垂的长睫兀自不安地轻轻颤动着……明渊低头凝视着这张绯红明艳的娇嫩面庞,不禁微微恍惚了一下。
这个姓曲的宫女,原本微如草芥,不过是在如此难堪的境地中被他抓来应急一用罢了,可为何,这一吻却会让他莫名情热如火,几乎难以自持……
就这一恍惚间,姚太傅的小轿已到了眼前。
姚子谦端坐于轿内,掀起侧窗轿帘,只向外略欠了欠身,便四平八稳地说道:“陛下,老臣脚上的旧伤复发了,不便下轿叩拜陛下,请陛下恕罪。您……”
他忽然停住口,诧异地打量了一下明渊和他怀中的女子,后半句话便没说下去,只捋须清咳了一声。
明渊漫不经心地回头瞥他一眼,随意挥了挥手,皱眉淡笑一声,道:“太傅是我北梁的股肱之臣,又是朕的长辈,何来‘恕罪’一说?行啦行啦,你快回府歇息去吧。夜色正好,朕还要在此处再‘留连’一番呢。”
他的言语中颇带了些不耐烦的口气,一边说,一边将曲烟烟重新搂进怀中,一只手甚至还不老实地在她胸前轻佻地捏了一把。
曲烟烟的脸腾的一下红涨得几乎要滴下血来,惊惶和羞辱令她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才好。但她随即便稳住了心神,抬手掠了掠耳边的鬓发,双目中流露出柔情万种,娇嗔地剜了明渊一眼,掩唇娇笑道:“陛下也真是,好歹也背着人些么……”
明渊极快地扫了她一眼,目光中除了惊讶,还有些很复杂的东西。
她这是在配合他……吗?她看出了他的窘境?好个聪明的女子!
明渊的心在之前紧缩成了一只坚硬的拳头,这时候却莫名地慢慢舒展开来,连带着整个人仿佛都轻松了不少。
精神一放松,刚才手上传来的那种绵软却又结实的触感便无比清晰了起来。圆而软,大而挺……握在手中的滋味竟是那样妙不可言……
他努力克制着胸臆间勃发的冲动,用力做了两个深呼吸。
此情此景,已经不是天子要不要给太傅避让的问题了,而是这太傅杵在这里实在太碍眼了!他若识趣,就应该立刻消失。
结果相同,性质却完全两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