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怜对着手哈了口气,使劲揉搓,待有热意后揉捏快要冻僵的脸庞。又紧了紧大衣和围巾,快步向家走去。上滨的冬天很冷,即使全副武装,围巾羽绒服雪地靴一样不少,可还是觉得寒气逼人。平时热闹的大街此时也只有少数人还坚持在自己的摊位前,期望能有人光顾,多赚点钱贴补家用。黑夜中的街道凄清、寂寥。冷意似要浸入骨髓。
回到家,大黄早像往常一样已在门口等着,只是不知它等的是它的伙食,还是这个刚成为它主人没多久的女子。大黄是老房东留下的狗,老房东无儿无女,老了也只有大狗为伴,弥留之际对她苦口婆心,千叮咛万嘱咐要她好好照顾大狗,这房子便送给她了。洛怜刚开始也有些犹豫,怕照顾不好这狗。她的生活并不好,她会为了五毛钱与摊主磨叽半天,会为了买便宜的东西跑远上几倍的路,会为了省下公交车费而无论季节六点必然起床,零食很少会有,衣服从不乱买。十七岁的少女本该是无忧无虑的,但她已过早地开始了一个人的生活。不过平时老房东对她很好,是真的有将她当成自己的亲孙女,她不想让他带着遗憾离开,一咬牙就答应了。不过因为在餐馆做活的关系,下班时将就带点剩饭剩菜的,这狗也没怎么给她添麻烦,还能帮着看家……虽然她家里没什么可偷的。在父亲离开后,她有段时间无助、彷徨,不知所措,只有大黄一直陪着她,现在倒是让她割舍不下了。
她刚要伸手去摸摸它的头,大黄却低下头去咬住她的裤腿使劲往外拖,洛怜很奇怪,因为平时这个时候大黄早已扑上来吐着舌头要吃的了。洛怜跟着大黄来到了杂物室,顿时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就着微浅的月光她看见了地上一路暗黑的液体。
洛怜蹙眉,她所住的地方是这座城市有名的黑色地带,外面光明、耀眼,人人安居乐业。大人都会叮嘱小孩别往这儿跑,小孩还不明白好奇心会害死猫的道理,偶尔会有几个扑闪着天真大眼的少年来这里参观游览,全没有这里的孩子眼中的冷漠与疏远,因为这里黑暗,腐败,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只有没钱的或靠逞凶斗狠过日子的人才会住在这里。而这里的一般的人在天黑后都会紧锁自家门窗,就怕惹祸上身。这里天天会有人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死亡,与人争执斗殴的该说罪有应得,路过牵连的只能说你家的祖坟没埋好。
洛怜从小见得不少,此时也并不害怕,她只当是又一个不知惹上了谁的倒霉的人。但尸体放在这并不妥当,离这不远有条江,那是人们抛尸的首选地,相当于古时的乱葬岗了,没人认领的尸体都会被抛在里面,连着他们的过去一起沉没。那里是这个人的好去处。
洛怜小心地向前走,因为从小练武的关系,听觉,视觉都较常人灵敏。她听到了从杂物后传来虚弱的呼吸声,明白了这人比较幸运,还没死呢。小跑几步来到那人身旁,血腥味更浓了,有那么一瞬她是不想管的,想在这个地方安稳生活就不能多管闲事,但到底是狠不下心。
办拖半抱地将他带到了自己家里,安置在唯一的床上。她脱下那人的衣服,看见了他手臂上和肩上的枪伤,腰部也被子弹擦过。不算严重,但不管的话也足以致命。洛怜拿出许久不用的医药箱,消过毒后开始为他处理伤口。将伤口周围用酒精消了毒,取子弹、缝合、包扎,洛怜竟眼也不眨,做得一丝不苟。因着天冷的关系,男人身上早起了鸡皮疙瘩,洛怜尽力加快速度。
以前她不明白为什么父亲每次都是好好地出门,却带着一身的伤回来,看着父亲自己艰难地处理伤口,她曾问他为什么不去医院,而那时父亲总是说没钱,现在的她已明白了不止这样。再后来自己偷偷买了书学习如何处理伤口,又跑到医院去跟护士学习,朋友谢嫣红就是在医院里认识的。渐渐地帮父亲处理了两年多,现在已经很熟练。
处理好伤口,她端来水为他擦洗身体。深邃分明如刀刻般的轮廓早已看出,在脏污洗去后,只见他剑眉斜飞、鼻梁挺直,薄薄的嘴唇如玫瑰花瓣般粉嫩,整张脸坚毅俊美,不知那双眼睛睁开时又会是怎样的风情?洛怜也明白了他不是这个地方的人。这里的人只是一些小楼咯而已,说白了就是些地痞流氓,高级混混的炮灰而已,怎会像他这样即使受伤虚弱得睡着也散发着上位者的气息。
洛怜将他的衣服洗好时已是深夜,直到大黄挨着她的脚磨蹭时才想起还没喂过它,边急忙将东西拿出来边对大黄说:“蠢大黄,喏,这就是你做好狗的结果,我都把你给忘了。我很累啊,没心思再帮你热了,将就吃吧。”不过狗的确是好养的,即使冷的食物也吃得欢畅。
白天忙了一天,晚上也忙了这么久,洛怜累得全身酸疼,每个细胞都在抗议,已经没有心情再去铺床,什么男女有别都见鬼去吧!。将男人往床里边挪了挪,用自己的被子将他裹好,拿出存放已久的父亲的被子,脱鞋、上床、睡觉一气呵成。
半夜时洛怜突然惊醒,黑暗中她听见了旁边的人发颤的声音。伸手一摸发现他的身体烫得厉害。身体受伤的人因为伤口的原因一般都会发烧,她真是忙昏头了,竟忘记了这一点。赶紧起身拿出酒精给他擦身,她可不想先前的努力付诸东流,更不想明天醒来身边躺着一具尸体。她不是没想过给他买药,但这个时候这种地方不会有药店还不要命地开着门,不过就算有她也不会给他买,这个地方受伤的人太多,卖药的又很少,价格往往比外面贵,她舍不得。只能祈祷上天会有好生之德了。又是一阵忙活,到天蒙蒙亮时男人的体温才开始下降,洛怜拭了把额头上冒出的汗水,长呼一口气。随之而来的是满满的疲累,她感觉眼皮都在打架了,赶紧上床躺下,抓紧时间还能再睡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