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丙也是出乎意料,没想到师爷敢要的这么多,心想,这是在把我们周家当成了软柿子,欺负人呢吧,再看向师爷的时候,眼中已敛杀机。
周丙又扭头看了看身旁的黎志远,见黎志远也是一副没有想到会要这么多的样子,两人都是冷笑一声,皆想,这些官吏真是不争最奇葩,只争更奇葩。
周宏达喝完茶后,清了一清嗓子,忍着一口火气,说道:“师爷既然都已亲自上门了,这钱我们周家要是不出,也就太不识好歹了,可是我周宏达虽然名头在外响亮,却也只是羊粪蛋子表面光,家中实是没有那么多的钱财,师爷要是不信,可以在我家中搜上一搜,要是能搜出个十万块大洋,便请如数取走,周某人绝不会阻拦。”
师爷这时很贱的一笑,冲周老爷子一拱手,问道:“不知周老爷子能拿得出多少啊?”
见周宏达伸出了五个手指头,师爷一拍座椅,又叫道:“五万块大洋,”用手摸了摸胡子,连拍了三下手,叫了三声好,才再说道:“虽还不足,却也是难得啦,在下就给周老爷子一个面子,回去后把周老爷子的难处给县令大人讲上一讲,想来县令大人定会通融一二的。”
周宏达被师爷这么拿话一噎,差点没气的背过气去,看了一眼旁边已从椅子上蹦了起来的两个儿子,压着火气不敢发作,说道:“哪拿的出那么多,师爷有所不知,我们周家虽有几个煤矿,可一直以来受日本人的挤兑,这几年根本就没能发什么财,五千块大洋,再多就拿不出来了。”
这一下师爷不干了,出口便是“这么少”,又抬头看了看屋顶和四周的摆设,说道:“我看你们周家的家底莫说是拿个十万块大洋,就是再多拿十万块大洋也不是个事,你却只肯出五千块大洋,周老爷子,我可是在县令大人那里交不了差啊。”
周宏达听罢,只得给周甲使一眼色,周甲便赶紧上前,从怀中掏出一袋大洋,约有二百块左右,放到师爷身旁的桌子上,才说道:“知道师爷回去不好交差,可这钱也不能只我们一家出呀,县令大人出兵剿匪,为的那可是全县百姓的安宁,要我说,这整个县城的百姓都应该出一份力,师爷何不去别的人家转转,多走上几家这钱兴许就凑齐了。”
“再走上几家,也不会有你们周家这般的财大气粗。”师爷看了眼桌上的银元,从鼻孔里喷出了这么一句话来,周甲在旁赶紧陪着小心连称不敢。
师爷又用手摸了摸那袋银元,心中估计出了一个数,佯作很为难的叹了一声气,说道:“这倒是给我出了个难题,周老爷子,我这也是没有办法,这不全是让土匪给闹的嘛,我回去后就给县令大人说说,求他给你们通融通融,可如果要是不行的话,我可是还得再登门的呀,到时候还要请老爷子莫要为难我了。”
周宏达说道:“县令大人处处仰仗师爷,这点面子师爷还是有的。”
师爷听罢哼了一声,也不接茬,又说:“我看被你们周家打死的土匪的尸体,全都是被洋枪所伤,周老爷子,你们周家不简单啊,洋人的这玩意都能弄得到,要不也给我一两百支,让我带回去,这样在县令大人面前我也更好说话不是。”
屋内几人一听,心中皆都说过分了,周丙却是起身走近师爷,一把抓起桌上的银元,在手中掂了掂分量,随手就扔给了黎志远,然后伏下身子,对着师爷腊黄色的脸,气极而笑,道:“怎么,绿营还缺洋枪啊,缺洋枪你们可以找洋人买啊,事事都要靠我们周家,那县令大人他还干的什么父母官,干脆让我们周家干得了。”
师爷见周甲贿赂了他银元,就已有了收手的打算,不过是又顺嘴提了提洋枪的事,若事成则是又赚了一笔,若不成也无所谓,不想却是惹恼了众人,再被周丙这么如此一来,心中说了一声不好,不禁的就后悔起来,一时也说不出什么来。
周甲心中清楚,师爷这会儿是得罪不得的,见周丙要和师爷翻脸,赶紧上前要拉周丙躲开,周宏达这时却也开口道:“师爷说笑了,洋枪我们没有。”
师爷听到后,也只是答应了几声,他这会儿的心思全在黎志远手中的银元上,随口说了一句“没有就算了”,然后用期冀的眼神看着周宏达,希望他能把钱还给自己。
周宏达想了想,还是不怎么敢得罪师爷,便准备要周丙把银元还给师爷,可话还未出口,周丙却已经大声的对门外喊道:“送客。”门外下人不明就里,进到客厅后才觉察气氛不对,便只是小心的站在一边,并不作声。
周甲却是有些惊慌,这师爷可是能在县令大人身边说的上话的人,要是把这种人得罪了。周家岂能得的着好果子,上前便要跟人赔罪,却被周丙给挤到了别处,周丙用手一指门外,冲师爷说道:“请。”
师爷一怔,心中却是诧异,想到,这周家老三是个什么秉性,一言不合,恼了就要轰人,身子却是不动,以目视向周宏达,要坐等周老爷子给他斟茶赔罪,周宏达也未料到周丙敢如此妄为,父兄还皆在堂上,周丙就敢做主撵人,这还有没有一点的规矩了?
周老爷子端着空空的茶碗,心中却是在不住的权衡,又给周甲使了个眼色,要他先给师爷告一声罪。
师爷平日也是横的惯了的人,这时若要不端起架子,以后再出门时,怕是自己都会觉得自己丢人,也没不去理会周甲都说了些什么,师爷还是把脸一扭,静待周宏达亲自给他倒茶赔罪。
周宏达见自己的儿子吃了瘪,不禁也是来了脾气,心想这师爷不过只是县令身边跑腿的人,给他个面子他才算得上个人,我们周家是海城县的大户,不说跺一下脚海城县都得抖上三抖,只说这整个县衙,有几个人不是得着周家的好处,又有几个人不是周家养活的,靠他们自己的俸银,能遛鸟逗狗,寻花问柳的了吗?
这些贿赂钱要是给的多了,这帮官衣不会是当成了应该的了吧,真以为周家怕了他们不成,周宏达想到此,心说,有几个怕官的人能挣下一份家业,便把茶碗往桌上一扔,冲那进屋的几个下人,佯装生气的说道:“三少爷说话不好使吗?杵在那里做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