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凄厉呢？疯狂的杀戮吗？把肉体切成夹层蛋糕一样沾满血的碎块.把钉枪伸进他们的嘴里噼里啪啦的扣动扳机？
不是的，那只有血腥，没有凄厉.真正的凄厉是绝望，是负罪的绝望，是生命走向终结时的绝望.这种绝望就像垂暮时的人生，当皱纹爬满双眼，镜子里的我沧桑如一块枯萎的朽木时，当我们想从椅子上站起来都需要别人的搀扶时，如果那一刻我们心中还有年少时梦想的火种，还有自己青涩时一生所爱却永世没有再见的姑娘，那这些回忆就是凄厉的感觉.人老了，时过境迁，万物如流水般沧桑而去，我们不得不接受今生也就这个样子了，没有机会再去改变，没有机会再去争取，我们还能干什么，每天就是坐在门口，等着太阳冷冷的晒上枯朽的身体，等着太阳慢慢的垂垂落下山头，连从椅子上起身都要和人说：“扶我一把好吗.”，连站都站不起来了，还能怎么样？那些没有实现的愿望或者梦想，即使今生是如此的渴望，但一切都已经完蛋了，不会再有任何希望，我们只会像动物一样安静的走向死去.
也许，只有当生命走向死亡的时候，心里才能明白，曾经的某些片段，某些人，某些梦想，究竟在自己一生中会有怎样的分量，如果真能重活一生，那即使是赴汤蹈火，也必然会努力争取不留遗憾，因为不那样做的话，这些遗憾就会折磨着自己的余生，直到自己不甘的离开这个世界，陪着那逝去的生命一起埋进窄如匣的棺材.
那份感觉，就叫做凄厉.那是死亡带给人的绝望，带给人的不甘.
就像眼前的这位叫胖老六的家伙，在他临死前如果有一个机会让他活下去，他一定会明白什么才是生命中的宝贵，什么才是他应该去肝脑涂地折磨自己去经历的吧.
可你没有机会了，你明明年轻却因为罪恶而成为了暮年的老人，你需要付出死亡的代价，所以就凄厉的去死吧，不要怪我，上天对人难说公平.但你在死亡之前一定曾经有过很多很多次机会，很多很多次对自己的审视与拷问，可你全部都于放纵自己中浪费掉，所以你只能凄厉的死去.在放纵中让任凭自己走向迷失，走向罪恶，走向付出几十年余生代价的结果.
“安息吧，你的罪孽已经还清了”
手抚在胖老六的眼上，孙腾飞霎时间恢复了冷静.受虐者再一次走向了死亡，这令孙腾飞不由得想点上一根利群，缓解一下此时复杂的心情，可后面还有王努力等着他，他不得不扭身过去，抓起了另一袋橘子，伸手挑出一个，用拳头紧紧攥住.
“王努力，你知道什么叫凄厉吗？”
孙腾飞冷冷的看着抖动着不敢再言分毫的王努力，淡淡的和他说
“你好像在追查着那折磨你的案子吧，你为了它甘愿贫穷一生，也想手刃凶手.”
说完，啪儿的一声，整个橘子被死死攥成四溅的汁肉.
“如果你对我说谎，你毕生的愿望，就会像这橘子一样，破碎成一堆烂泥.”
说完，他直接转身上了楼，吱呀开开那大门时，又扭头跟王努力说了一句.
“这就是凄厉，不是血腥的折磨能带来的痛苦，要比那残忍千倍万倍.”
咣当一声，门被甩上了，孙腾飞缓缓走上了事务所，看着满屋子被翻乱的资料，摇了摇头，一张张的弯腰开始找.
其实王努力判断的没有错，这事务所里确实存在着孙腾飞接近赵晓翠的理由，但那不是关于什么案件的.
孙腾飞找了找，从地下翻落的一堆文件中抽出用曲别针别在一起的一份资料.
那是医院的诊疗证明，但诊疗的却不是赵晓翠而是孙腾飞.
“无法生育，患者孙腾飞，33岁.”
我结过婚，但没有生下孩子，因为我根本就不能生育，我老婆后来就和我离婚了.
一张收养证明贴在后面.
5年前，临江市第一孤儿院，我收养了一个娃娃，她今年六岁了，她是我的女儿，她叫孙晓晓.
那是什么？对，那是那本《钢铁是怎样炼成的》.
一起拿下去，递给王努力.
“明白了吗？明白我为什么要找你.”
王努力看了看有些诧异.
“你一直问我为什么一定要赵晓翠当孩子的母亲”，孙腾飞指了指收养证明上那孩子的照片.“你也知道什么叫遗传是不是，刚刚你还问我，问我的女儿是不是遗传了我的虐待倾向.”
孙腾飞说到这顿了顿，指了指那孩子的照片，“你觉得她会是谁的孩子？”
王努力看着那照片，眼泪不知道怎么就掉了下来.
那照片的孩子他不认识，他也没有似曾相识的感觉，但一眼望去，他也能看出来那是谁的孩子.
因为那照片中的小宝贝
一头白发.
谁是一头白发，如果是遗传的话，谁是一头白发？只有被烧烂了头的赵晓翠啊.
这是赵晓翠的女儿.
“赵晓翠曾经被山村里的人蹂躏过，一直没有生出孩子来，但生孩子是双方的事情，实际是那欺负赵晓翠的混蛋没有生育的能力,赵晓翠反而是正常的.”
但你知道吗王努力，我收养的孩子今年六岁了，她在六年前出生，怀胎十月，那赵晓翠受孕是在七年前左右.而赵晓翠从山村上被赶出来，却是八年前的事情.
那说明什么？说明她如果又一次受到了委屈，受到了折磨，受到了蹂躏，那实际是在拖拉机厂里发生的事情.
王努力，我想问问你，为什么这孩子娃娃会被人看到由一个男的扔到了孤儿院的门口，为什么在那鹅毛大雪纷飞的早晨，这孩子都没有被送到孤儿院里面去，只是被放到了一个篮子里就匆匆被丢到了那厚积的雪地上，为什么那孩子冷的像冰窖一样的篮子里，会有……
《钢铁是怎样炼成的》这本书.
王努力，我知道你人不错，但你看我平常也不错对不对，会感谢你对赵晓翠的照顾，会给你偷偷送东西过去.
但人是很难看到对方的内心的，你会猜到我是个虐待狂吗，不会，同样我也猜不透你.
所以现在你要老老实实的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告诉我，为什么一位在山村里受了十几年虐待的少女，会在你们拖拉机厂里又一次受到折磨，甚至被折磨到怀上了孩子，折磨到最后自己的亲骨肉被人扔到孤儿院里去.
王努力，你骂我是王八蛋，你说我要把赵晓翠拉回家里去虐待.
你知道吗，孙腾飞点了点王努力的胸脯子.
真正的王八蛋是强奸了人家姑娘，夺走人家的孩子，再无情的抛弃到风雪的角落里.
钢铁是怎样炼成的？
当一个生命，从小就被父母抛弃的话，他只会练成，对这个世界的愤恨，永远无助，永远孤独，那不是丢弃，那是在生命的稚嫩中就摧毁她漫长的余生.
“王努力，你要说实话.”
如果是你抛弃的，我可快速的杀掉你，不让你受折磨，你的案子我孙腾飞帮你破，我会将那凶手剁成一堆肉渣.
但如果是赵晓翠抛弃的，如果是她自己抛弃的她亲身的女儿.
孙腾飞顿了顿.
“那我也会杀了她.”
我的孩子，绝不会和这样的母亲在一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