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是周末了。
在这周,爸爸终于接到了指令要被调往外地,在山东的一个地区开分部,销售企业的家具。可以说,他是山东的经销商,需要长期驻扎在那料理生意。听到这个消息,我当时就笑了。爸爸说话时语气和表情都带着深深的歉疚,妈妈听了眉宇间更是多了几分哀伤。两人正沉浸在依依不舍的情愫中,被我的笑声打破了该有的气氛。
我乐呵呵的跑到爸爸身边,坐到他腿上,问:“爸爸,你什么时候走?珂珂给你准备东西。”
“老公,你这闺女是白养了。巴不得你早点走呢。”妈妈给了我一个大白眼,不满道。
“呵呵…小孩子嘛,她哪懂这些个。估计等到老看不见我,她就想我了。”爸爸笑的有些牵强,但是还是轻轻的摸了摸我的头,把我拉的靠在他怀里。
我的亲爹,我能害你吗?你不知道,可是我还记得。你出差是个好时机啊,认识很多别的品牌的经销商不说,还能另外找个名牌家具销售。挣个外快多好?你啊,就是太老实,总是矜矜业业的不敢冒险,上辈子你有点拼搏的意思,但是还是没敢干。这次,我推你一把。
不再打扰他们在卧室情意绵绵。我来到客厅,看见姥姥在择菜。我家是一居室,一室一厅。我和爸妈睡里屋,姥姥睡客厅。不过好在客厅宽敞,能放下一张双人床和一套沙发,还富余好多地方,不那么狭窄。
“姥姥,我帮您。”搬起一个小板凳,我乖乖坐在姥姥旁边。
“珂珂真乖。姥姥最喜欢你了。”姥姥说着,拿起一棵油菜递到我手里。
94年,我姥姥六十多岁。几乎是从我出生以后,她就一直住在我家。而我,也是她一手看大的。在姥姥的四个孙女孙子中,她照顾我的时间最长,我俩的感情也最好。姥姥是个很质朴的人,她心里总是想着下一代,把儿女子孙的事情排在第一位。这也是她后来悲惨命运的起因吧,因为她心太软。
我姥姥的长女,也就是我大姨。她家和我姥姥家很近,在拆迁之后,她选择要钱不要房子,举家老小搬到我姥姥家,一住就是十几年。按理说,住老家的房赡养老人天经地义,可是他们家反客为主不说,每次我爸妈去她都提起我姥姥花多少钱看病,又做什么错事。辱骂我姥姥就像骂孙子一样。因为我姥姥爱干净,我大姨又是个懒妇,所以家里刷碗洗衣服所有家务都是我姥姥做。还记得有一年冬天,我姥姥手腕骨折,我去看望她的时候她一个人正在用井水洗衣服,手腕还打着石膏。
真的,说多了都是泪。单单用丧尽天良来形容这家人,都是侮辱这个词。
“姥姥…”我站起来双手抱住姥姥的脖子,和她拥抱在一起。
“乖珂珂,姥姥在呢,在呢。”姥姥不知道我是怎么了,但是她还是搂住我,用她并不柔软的手轻拍我的后背。
姥姥,您看着我,这一世,我楼珂绝对不会让您重新回到那家人的魔爪去,您就安安心心的住在这,一切的一切,我给您担着。
*
“珂珂,你又长高了。”
“小脸长得也漂亮了,长大了绝对是个漂亮大姑娘。”
躲开摸过来的手,我冷淡的叫了一声舅舅舅妈。至于他们身后那个安安静静的小姑娘,我直接忽视了。
没错,来人正是我姥姥的大儿子和儿媳妇,我的舅舅和舅妈。对于他们,我只能给一个评价:伪君子。不要怀疑我,他们家就是这样的一群人。在邻居眼里,我舅舅绅士风度,为人谦和有礼。但是,就是众人眼里的“孝子”,我姥姥几次住院时,他没伺候过一天,往往待一个小时就撤退了,连尿盆都没倒过一次。我舅妈呢,更好,去都没去。按理来说,一家大儿子为首。但是,我姥姥在我大姨手底下多受气,我舅舅都不吭声。每次去,我大姨都会特意做一大桌子菜,巴结奉承我舅舅。两家人早就勾结好了。印象最深的一次,我姥姥病危抢救,在那么危急时刻,大夫都催促赶紧签字。我大姨和舅舅居然还能淡定的给我二姨和我妈打电话,上来第一句:妈抢救呢,还救吗?
还记得那天,我爸接着电话都哭了,五十多岁的老头泪如雨下,因为情绪激动结结巴巴的跟我大姨咆哮,救啊!大姐,一定抢救啊!
中华五千年璀璨的文化,孝,更是为先的。我不知道一个好人的正确标准是什么,但是,起码他们不配当作是个人。自己的亲妈躺在手术室危在旦夕,为了点钱,你还要打好招呼。其实我姥姥和我大姨住在一起后每次住院都是四家平摊钱,谁也没差过,可是偏偏有人在这节骨眼上还不放心。在我家住了十几年,生活费医药费所有都自己承担,我爸每月除了买菜钱还会单独给我姥姥钱用来零花。唯独我大姨开了先例,每月伸手要赡养费,什么都把钱放在首要位置了。
回忆着往事,饭熟了。
数好筷子放在桌上,看着这一桌鱼鱼肉肉,我总觉得还不如喂野狗值得。
姥姥,爸妈和我,他们家三口围坐在一起。由于父母从事家具行业,我家的桌子材质特别好,还特别大。把方桌的扇叶打开成一个圆形,这么多人一点不拥挤。
“静静,吃这个虾,补钙。”姥姥的胳膊因为早些年干农活落下炎症伸不直了,但是她还是费劲的夹起一个油焖大虾放到我表姐碗里。
几乎是刚刚进碗,表姐大嚷道:“哎呀,我不吃海鲜的。”说完,嫌弃的夹起虾,随意的丢了回去。
我皱了皱眉,看着她矫情的样子,心里的火腾腾往脑袋上冒。爸爸妈妈也不自然的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妈,静静对海鲜过敏,您忘了?”舅妈笑着把虾夹到自己碗中,但是她语气中的责备还是逃不过我的耳朵。
舅舅不说话,张罗举起酒杯就要和我爸喝酒。这就是你的计策吗?似乎你永远都是这么虚伪。
“不吃就不吃。她这毛病提前告诉过谁了?姥姥年纪大了,是不是我们所有人的习惯都要记在心里?舅妈,表姐吃饭这么挑剔,您平日里****不少心呐。”我不经意的说,手下夹起一只虾,慢悠悠的剥皮。
舅妈明显愣住,她怎会听不出我的意思。只不过,一个六岁的孩子能说出这种话,让你大吃一惊吧?
“珂珂,你吃你的饭。”妈妈批评我一句,但是我听得出来,她一点没生气。我老妈肯定也看不惯这么矫情事多的人。你可以不吃,没人逼你。但是好歹是姥姥辛辛苦苦做的,你那厌恶的态度算什么?
“姥姥,您做的饭珂珂都喜欢,这个油焖大虾真好吃。”我夸张的大嚼特嚼,姥姥笑的跟一朵花似的,又给我夹了几只虾。
“来来来,喝酒。大哥。嫂子,举杯!”
爸爸站了起来敬酒,及时化解了僵局。我注意到他深深的看了我一眼,但是我没看懂他什么意思。反正话都说了,你打也好骂也罢,总不能饭桌上家暴吧?
吃过饭,我以写作业的名义躲进了卧室。我亲爱的爸妈自然知道我早就把那点破作业搞定了,也没揭穿我。任由我蹦蹦跳跳的跑进卧室,关上门。
拉开抽屉,一个相册赫然出现在那。小心的打开,里面是我精心收藏的RMB,甚至还有不少粮票。第四套的除了百元和五十元都齐了。在我苦心搜寻之后,第三套人民币也有几张。慢慢来吧,毕竟现在还多少人会察觉RMB升值的事,竞争不大。
打开一个本子,继续书写我的商业经。上辈子学的管理专业,对于企业发展虽然不够精通,但是好歹在老师的威逼之下背了不少战略计划。仔细回忆之后,我决定把它们写出来,以后配合老爸经营好自家产业最重要。
不知过了多久,我听到门的声音。抬头看了眼挂在墙上的钟表,3点了。
果不其然,没过几秒,爸爸开门进来了。
“你打,还是骂?我不哭。”默默的伸出右手摊开,我不看他。
“哎哟我的小公主,”爸爸一下子把我抱在怀里,细细的亲吻我的小脸蛋,“这么丁点就知道护着姥姥了?真是我的好闺女。好孩子。”说完,他开始蹂lin我的脑袋。
粗犷的动作弄的我脸蛋生疼,爸爸用行动表现出对我的喜爱。在我都觉得脸蛋发热的时候,妈妈终于出现,指着爸爸鼻子大骂:“楼铭泽!你TMD要死啊,珂珂脸都被你捏红了!拿开你的破手,她细皮嫩肉破皮怎么办?”
被妈妈抱出去的时候,我对着爸爸做了一个鬼脸,在他的怒视之下得意洋洋的去客厅吃水果了。
接过姥姥递过来的橙子,再看看爸爸在一旁给妈妈剥橙子,我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