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狮子大开口

市松与如云议毕即告辞而出，如云乃派人请高力清长入寺面谈。

两人见礼后，如云明知故问道：“两方尚在交兵，寺内防备森严，故劳高力大人在外久候，还请见谅。不知此来，有何贵干？”

高力清长道出来意，言欲走马换将，以夏目吉信换天野等三人之一，余下二人也愿以重金赎回。

“你等松平家行事好没章法，如今兵火未息、激战频仍，却有此换将之谈，岂不是荒天下之大謬？”如云听闻高力清长此来只为换俘，不禁心中不悦，出语反诘之。

高力清长知道兹事体大，本家欲和者虽众，可家康态度未明，自己位望不足，只能是探探口风而已。当下面带微笑，对如云深深一礼：“此来前馆主大人有言，若能换的三将得脱牢笼，土地财货在所不惜。如云大师若有和谈之意，可将条件列出，我速速禀报馆主大人定夺！”

如云闻言，不禁暗叹高力清长辞令应对之圆滑，说来绕去，居然成了自己有意和谈，看着此人方面大耳，一副忠厚笃实之相，险些中了他的圈套。当下冷笑着回道：“高力大人倒是好盘算，想让和谈之语由我口中道出，也罢，夏目吉信可换三者之一人，至于其余两人，须待两军议和之后再作商榷！来人，送客。”大袖一拂，便欲起身离去。

“且慢，大师容禀”高力清长急了，他本意并非要套如云的话，而是自己无议和之权，只能是赎回三将而已。此时见如云发怒，忙道出心中所想，“馆主大人对战和之事未置可否，家中主和者倒不乏其人。以鄙人之浅见，两方交兵日久，至今僵持不下，三河百姓却饱受离乱之苦，田园荒秽、百业萧条，罢兵言和实乃是两利之举。大师素以慈悲为怀，岂忍看生民涂炭？尽可将条件告予鄙人，某虽不才，定当力陈于馆主大人之前。”

如云听闻高力清长直心快语，发自肺腑，也相信他无诈谋自己之意。当下道：“即是如此，还请回报贵家主上，若有诚意，可派使来本证寺相谈，不必耍什么手腕。至于高力大人您，就恕不远送了”。言罢大步离去。

高力清长闻言，知如云也有谈和之意，当下不辞劳苦，又快马加鞭返回冈崎，面禀于家康。

家康旋又召集众家臣，告之一揆军欲和谈之事，问众人作何感想。

石川数正、板仓胜重纷纷称善，大久保忠世和忠佐也记起忠俊临终之言，附和罢兵之议，本多忠胜心念平岩亲吉，也勉为其难的附议了。只有鸟居元忠和神原康政面有不愉之色。

家康此前几番思索，也认为与一揆军议和，先图今川家是最好的选择，所虑者唯众家臣之反对而已，眼见大多数人都支持议和，心中也落下一块石头。当即下令，命石川数正为使，负责和谈事宜。

“馆主大人，我认为和谈应选在第三方之所在，方显不卑不亢，地位之对等。不如选在位于冈崎城和本证寺中间的清泰寺。”高力清长进言道，“清泰寺是真言宗寺庙，与本家和一向宗素来都相处甚宜，相信本证寺那边也会答应。”

“清长思虑甚周，那就后天中午在清泰寺和谈，一事不烦二主，就由你告知本证寺一方吧。”家康点头同意。高力清长领命，不顾天色将晚，星夜赶赴本证寺通报不提。

石川数正待众人散后，随家康来到书房，请示谈判之机宜。

“酒井忠次今日来报，今川家军势并未接战，只是在宝饭郡中驻扎半日，闻得我军从本证寺撤退后，就各自退回了本城。”松平家康恨恨言道，“这又是市松和正信的阴谋诡计”。

本多正信连忙劝道：“馆主大人不必动气，若我军不从本证寺撤回，恐怕今川军真的会趁虚直入，攻打冈崎城。”

“是啊，若是今川家和一揆军达成同盟，将对本家大为不利，正如孙刘联合抗曹，一旦陷于僵持，我统一三河之日遥遥无期矣！”一贯说话不动声色的家康，语音中也隐有愁绪。

“所以馆主大人才下定了议和的决心，的确是明智之举啊。”石川数正对家康取舍若定的大局观十分佩服，趁机献策道：“以臣下之见，一揆军乌合之众，各怀私心，本家可在和谈中厚此薄彼，行分化瓦解之策，彼等分赃不均，隔阂日生矣。我等再借机用间，使彼等内斗，可坐收渔翁之利。”

“此计甚好，可速行之。”家康甚然之，又慎重叮嘱道“从本家叛逃之人，如本多正信、蜂屋贞次者，皆一时之俊杰，你在和谈中务必设法使之重归麾下。市松此人，颇晓兵法，但出身一向宗，不知可否诱之以利禄，你可尽力招揽。若实不能为我所用，宜早除后患。”石川数正一一记下。

两日后，两方使者聚首于清泰寺内，松平家正使石川数正，高力清长辅之。

一揆方正使如云，副使则有市松、荒川义广、内藤清长三人之多，其中荒川义广为小豪族代表，内藤清长则是由松平旧臣们推举。两方各带足轻五十人，分由渡边守纲和大久保忠佐带领，在寺外负责安全。

真言宗高僧，清泰寺主持普净担任双方谈判的中介者，将双方请至禅房之内，两方各施展三寸不烂之舌，就议和之事展开了论战。

入坐见礼之后，双方正使都不愿首先开言，气氛稍显沉闷。首先发难的是脾气最暴躁的荒川义广，他出语惊人，漫天要价：“松平家身为战败求和一方，必须确定我等豪族的领地安堵，准许我等自治，还要赔偿征战所耗钱粮!”

如云和市松来之前都和荒川义广交换过意见，知道他胃口甚大，定会大放厥词，倒也乐得他给对方添堵。

高力清长闻言大怒：“自开战以来互有胜负，怎能说我方是战败者！荒川甲斐守此言甚是莫名其妙，至于自治和战争赔偿，更是无稽之谈！”

“你们没败吗？三名大将都作了我军阶下之囚，松平家康亲率大军攻打本证寺，结果却是落荒而逃！”荒川义广得意的拍着大腿，吐沫横飞，仿佛所言的都是他的战功。

好脾气的高力清长被荒川义广气得拍起了桌子：“荒川甲斐守倒是忘了在冈崎城下落荒而逃，还有野寺砦被攻打时的狼狈之态！”

石川数正见局面有剑拔弩张之势，终于开声：“好了，都坐下，这像什么样子，如云大师，请你约束一下荒川甲斐守的言行！”

如云轻咳一声，提醒荒川义广适可而止：“咳。。咳，石川大人，我方前两日一直在会商和谈条件，最后得出如下之议：

‘其一：两方罢战，以当前所占之地为界，准许赎回被俘将领；

其二:松平家须重申一揆方诸寺“守护不入”之权；

其三：松平家应赦免参与一揆的众家臣之罪，愿继续效力贵方者须复其俸禄，不愿效力者任其自去。

其四：对一揆方各豪族，概不追究，发放安堵，听其自治。

其五：赔付一揆方粮十万石、钱两万贯。’不知石川大人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