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心俱疲的林琅回到家里,将自己的手洗了又洗,还将自己全身都刷了刷,这才回去睡觉。现在,就是外面谣言满天飞他都顾不得了。
没错,官家出宫一事其实根本就瞒不过别人,当然,往年的话,御史台也不是没有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但是今年不同,谁让水晶坊太过打眼了呢。虽然御史中丞是打过招呼啦,可是也不能保证下面的愣头青们个个都清楚这里头的事情。
当皇帝在朝堂之上拂袖而去的时候,下面的人还在要求严惩林琅。当然,作为父亲,林如海也被拿出来刷了刷。
按照北宋官场的惯例,被御史台弹劾之人就必须停职在家,所以,即便赵恒满心不愿意,诸位相公也不得不派人去接替林如海的职位。
王钦若是个小人,也是一个惯会揣摩圣意的家伙。他马上找到在上林苑生闷气的皇帝赵恒,道:“万岁,万岁生气那是自然的。毕竟那些御史也都是愣头青,不知道轻重。不过依老臣只见,只怕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故意整林家呢。”
赵恒道:“又是那个贾家?”
王钦若道:“官家,没有调查,老臣也不能说十成十的就是他们家。”
“哼,不用说了,一定是他们家。”
王钦若道:“不过,官家,以微臣之见,恐怕这贾家人怕是见林如海宦海二三十年还是一个小小的监察御史,故而在此轻视林家,给林郎君小鞋穿呢。官家何不乘此机会将林如海的官位往上提一提,也让那些人知道官家对林家的器重?”
赵恒道:“王爱卿有什么提议?”
王钦若道:“虽然说林如海是被贬斥下去的,不过这提得太快了也不好。官家,您看这滨州知州如何?林郎君不是降服了海寇么?要往京师运送粮食只怕由海路走滨州还快些。”
赵恒道:“这倒是不错。既然如此,就交给你来办吧。”
王钦若道:“是,官家。只是臣觉得,那贾氏毕竟是先帝赐给林如海的,即便是官家升了林如海的官位,也难以摆脱贾家的影响。”
赵恒哼了一声,道:“那爱卿怎么看?”
王钦若道:“臣冷眼看着,这贾家既然没有把林家当成正经的亲戚,那么官家何不正儿八经的给林如海找个继室夫人,顺便让世人看看,这皇家赐婚到底是个什么章程呢?”
赵恒心中一动,却是有了主意。
虽然消息并没有外传,但是有心的人都知道,其实那贾敏自己的底子就不干净。贾敏当初在宫里的职位是女官没有错,可是他曾经被赐披帛!
问题就在这披帛上。
要知道,披帛在宋代宫廷里面可是一个很了不得的东西。在北宋时期的宫廷里面,有名分的妃嫔们当然能够用披帛,但是宫女却不行,哪怕已经做了女官。宫女披上披帛只有一个意思,那就是他已经给皇帝侍过寝,是皇帝的女人了,只是没有名分而已。
这还了得!
已经是皇帝的女人,哪怕还没有正式的名分,又怎么能够离开宫廷呢?还有,他又是如何成为林如海的正妻的呢?
为了这事儿,御史台上上下下都在头疼,就是宣徽府也有了不是。
当杏花楼那边的消息传到御史台的时候,让有关人士如获至宝。林家毕竟只有两个孩子,上头又没有大人教导。小孩子年轻,就是犯了错也无可厚非。叫他们苛责一个十六岁的孩子跟一个还不足七岁的女娃,这些御史们还真的没办法下狠心。
这贾家就不同了。本身就是豪门,又是靠着出卖自己的主子起家的。加上贾家的事情本来就不干净,怎么不叫人鄙夷?!不说别的,就说林家和薛家得到的不同待遇就叫言官们怒火中烧了。再怎么说,林家也是官宦人家,林如海也是他们御史台出去的呢,而且林家兄妹上门的时候,可是坐着宫里预备的车子,带着宫里的内侍,得到的居然是下人走的角门的待遇。至于薛家,不过是一个商户,居然走大门。当他们都是死人了不是?
不到三天时间,御史台的言论一变,弹劾贾家的折子就堆满了御案。很快,京兆尹和大理寺那边也送来了最新的调查结果。贾家大房还可以,虽有一些糊涂事,不过都是小事,可是这二房就厉害了。夫妻二人窃居正堂,构陷哥哥嫂子侄儿,败坏兄长的名声,还放高利贷,包揽诉讼。那高利贷也好,包揽诉讼也好,虽然都是用着大房的名义和大房的帖子的,可是实际操作的人却都是二房的人。而到处煽风点火、挑拨言官们对林琅的不满的,还是他们贾家和贾家的亲戚。
这下子,言官们深深地觉得自己受了愚弄。他们同仇敌忾,将火力瞄准了贾家,尤其是贾政和王子腾。
林氏父子本身没有过错尚且因为君王对林琅的宠爱而导致林如海丢官,更不要说被人拿住了证据的贾政了。贾政理所当然地回家吃自己,而王子腾也被自己的妹妹牵连,以帷簿不修而丢了官位。
所以,这个时候,皇帝宣召林如海进京的消息就显得非常无关紧要了。而**之中,为了林如海的继室而掀起的风风雨雨就显得更加让人不寒而栗。
但是,这些事情跟林琅没有关系。他已经收拾好了行礼,带着妹妹准备去清丰县了。跟他们同行的,则是新上任的澶州通判吕夷简。
要说吕夷简对林琅不好奇,那是假的。至少吕蒙正对林琅的澶州经略所知甚详,也对林琅年纪轻轻能够有如此政治觉悟而欣慰不已。吕蒙正与李沆乃是好友,为老友后继有人而开心的同时,自然也少跟家里的晚辈们说起林琅其人。
所以,即便之前从来没有见过,吕夷简对林琅也复杂得很。
吕夷简二十七岁的时候中了进士,依托着自家做了宰相的伯父,如今也不过是一介通判而已。哪里像林琅,只有自己一半的年纪不说,却已经进了官家的眼。听说官家还反复叮嘱这孩子参加下半年的大科举呢。这孩子小小年纪面前就已经一片坦途,叫吕夷简如何不各种羡慕嫉妒恨?
可惜,有些事情是嫉妒不来的。
看着窗前抱着妹妹对着外头的景色指指点点、开心不已的林琅,吕夷简忍不住道:“林郎君爱真是宠爱妹妹。”
林琅笑道:“吕大人怎么不带家眷?”
吕夷简道:“如今这澶州并不安全,经常有契丹游骑四处游荡,又何必带他们出来,让他们担惊受怕?还不如让他们在京里享福呢。也免得叫我担心。”
林琅道:“原来如此。可惜,我们林家没有人,还是让妹妹跟在我身边比较放心。”
吕夷简道:“也是。以林郎君的武艺,自然是不惧那些契丹人的。只是我有些好奇,为何你要带那么多的竹竿?这甲板上几乎没有地方落脚了。”
林琅道:“因为我早就散步了消息,让契丹人知道我在清丰县置办了田地,并带着大量的财货粮食打算在那边住上一阵子啊。”
吕夷简险些被茶水呛死:“你,你说什么?”
林琅道:“大人可没有听错哦。清丰县那边可是有无数的契丹人在等着我们呢。”
吕夷简道:“难道,难道最近的邸报上说的,并不是谣传?”
林琅道:“如果那些契丹人真的得到了消息的话,他们可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毕竟,他们已经饥饿了一个冬天了。如果让他们继续在澶州游荡下去,那么今年澶州就别想有收成,还不如想办法将他们一网打尽呢。您说,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