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6同居密友（二）
缓缓地，小葵睁开了眼，然后便有泪水从她的双眼中流出来，经过黑暗的空气，滑落在冰冷的地板上。她的眼睛里只有遥远而空洞的眼神，像是刚刚经历了一场悲伤的噩梦。这场梦里，有个男孩子一直一直牵着她的手，带她看遍了他所有的回忆，欢乐的笑声，温暖的对话，以及突来的疾病。
两步之外的伊谦，默默地看着小葵哀伤的脸，却又莫名的想起杨宜桃说过的话。于是，他往前迈过一步，微弯下腰，伸开双臂，环住了小葵的肩膀。
深夜，天空却不再阴。明亮的月光落进了空旷的房间，也带来了一阵寒冷的风，夹杂着伊谦低低浅浅的声音，拂过小葵的耳边。
“再深沉的思念，也应该有终点。”
“嗯。”听到这样的话，小葵轻轻的应了一声，踏实地偎近了伊谦的怀抱里。
借着窗外的明亮，小葵侧过脸看了一眼手心里沾上血的纸片。不知道从一开始到现在，一共是几个小时过去，但是伊谦的血，依旧红艳的覆在她的手掌心。即使是在这样的冰凉的风中，也依旧湿润，并且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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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住户，请暂时不要靠近这栋楼，目前还滞留在楼上的住户，请立刻疏散到楼下，警方将进行封锁搜查，待确认没有易燃易爆物品后……”
几分钟后，楼下传来了警车的声音。又是几分钟后，整栋楼上传来匆忙急促下楼的踢踏声。
当人们都撤离到楼下之后，几个穿着警服的男人进了这栋楼，陆陆续续的分散到各个楼层，等到了七楼，就只剩下了两个人。
带头的男人，三十五六的年纪，成熟帅气阳光的脸庞，有着属于男人硬朗线条，以及健康的肤色、锐利的眼神和稀疏的胡渣。后面跟着的男人稍微年轻一些，白净一些，像是许久不晒太阳的物种。
带头的男人一上楼梯就看见伊谦扶着一个女孩靠在门边，身边还站着刚刚被莫家报了失踪的小葵。
男人没有先跟伊谦说话，反倒是弯下腰查看了一下小葵的状况，然后伸手摸了摸小葵的头发，说道：“难得没受伤。”
“姜警官。”
小葵抬起头，勉强的扯出一个笑脸，小声的打招呼。
“让夏警官先带你下去，我要单独审问一下人贩子。”姜越尧把小葵托付给了跟着上来的男人，然后指指一旁沉默的伊谦。
等到七楼上只剩下了伊谦和姜越尧，以及不具备听觉条件的杨宜桃，姜越尧开口说话了。
“你从小就别扭，这么大岁数了还这么别扭。”姜越尧瞥了一眼伊谦那张油盐不进的冰块脸，轻哼一声，“还是决定不说话？”
伊谦依旧不吱声，只是靠在门上撑着杨宜桃的身体。
“那我说，你听着。前些天有人报警，说曾经见过那个坠楼的女孩子，在坠楼当天跟一个男人一起经过他的楼下。不过只是描述了一下那个男人身材穿着，没看清长相。所以，你记得回家之后把外套换掉。”姜越尧的话依旧没有换来伊谦的回答，于是他不再尝试沟通，只是拍拍伊谦的肩膀，“走吧，去六楼看看。”
六楼的右手边，锁着的防盗门外，姜越尧看着打横抱着杨宜桃走下楼来的伊谦，再一次尝试与他交谈。
“你抱着的这个姑娘住在这里。”姜越尧伸手指指那个透出亮光的小猫眼。
伊谦也在这扇门前停下来，却依旧不说话。
“听小宸说，你希望这个姑娘搬到你家去？”
似乎已经不再期待听到回答的姜越尧，径自从自己口袋里掏出一串钥匙，然后挑了一把看起来很细长的，伸进了猫眼下面的钥匙孔。
“咔嗒。”
锁簧轻巧的一声响，门被打开。然后姜越尧侧身溜了进去，但是很快就又出来。
“行了，走吧。”
说完这句话，姜越尧对着伊谦打了个手势，利落的走下楼梯。
伊谦默然的抱着杨宜桃跟在后面，看了一眼姜越尧的背影，又默默的把头底下，盯着眼前的台阶。此时，却忽然又听见姜越尧的声音从前面传过来。
“别忘了准备好钱，置办姑娘的家当，很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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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
杨宜桃在咖啡馆里姜越宸的床上醒过来。然后，她从电视机上得知了一个噩耗。
“啊……那不是我住的小区么？”
“啊……那不是我家么？”
“啊……为什么着火了？”
“啊……为什么只有我家着火了？”
然后整个事件的过程在姜越宸的口述中完整起来。
昨天深夜，伊谦跟小葵找到了那个拐带小孩的人，就是住在杨宜桃楼上的男孩子，后来伊谦把那个男孩子送到了他应该去的世界。但是由于那个男孩子一开始并不合作，于是引发了一场小小的爆炸，稍带把正好在那套房子楼下的六楼，也就是杨宜桃的家，给烧了。
警察先生已经去鉴定过了，由于要给公众一个合理的交代，所以只能说是有越狱在逃的犯人藏匿在那栋楼上。在追捕的过程中，他们为了引起恐慌和骚乱以便趁机逃跑，于是把警方的注意力都引到了那栋楼上，并且在七楼放置了一个能引发爆炸的装置，并且……烧了六楼……
虽然姜越宸跟杨宜桃同时对这个编造出来的理由感到很是牵强，但是，谁让英明神武的姜越尧警官真的在前几天抓到了越狱在逃的犯人，于是就顺理成章的把罪行推给了他们……
因为按照姜越尧警官的说法，他们是判的是无期，再加上几年，还是无期……
“杨小姐，想听听我的建议么？”姜越宸破例主动给这个无家可归的妇女同志递上了一杯热咖啡，并且耐心的在她身边坐下来，开始分析时事动态。
“之前您跟小葵聊天的时候说过，您家里有姐姐姐夫在，你不想打扰他们的二人世界，所以才一个人搬出去。现在，虽然您可以再搬回去，但是您依旧会妨碍他们的希望工程进度。并且，您的生活用品基本上也都跟您告别了，您有钱买新的么，或者是，您好意思让您正在攒奶粉钱的姐夫继续养活您么？”
“姜先生，您曾经暗示过我，说话是不需要绕圈子的。”嗅到了圈套的味道，杨宜桃警觉的望着姜越宸。
“我可以给您提供住处，以及补偿您在火灾中的损失。”姜越宸要把这个姑娘弄到伊谦家里去，这就是目的。
“姜先生，您到底打得什么主意？”杨宜桃依旧不太信任姜越宸。
“好吧，伊谦缺个保姆，而且他不喜欢陌生人，而且他不喜欢收拾房间，而且他不喜欢用洗衣机，而且他睡觉没有规律，而且他不爱吃外卖，最后，他挑食……”
这些听上去，是个很难以接受的男人，但是却是个很容易接受的理由，虽然杨宜桃仍然有疑惑。“可我也不知道他爱吃什么啊。”
“我的意思是，只要是您做的，他都不敢挑食，因为他怕您打他。”姜越宸看到杨宜桃的脸上露出了一点点信任的表情，于是继续忽悠。
“如果我答应，您能不能保证不再拿这个事情取笑我了？”终于，杨宜桃向利益的诱惑低头了。
“可以，但是作为交易，您得来我这里打工，偶尔要承担起做晚饭的职责，反正您这种准毕业生，也基本不怎么去学校。”因为姜越宸已经开始怀念杨宜桃曾经做过的晚餐了。
“我觉得也可以，但是你要在楼上给我安排一个住的地方，过几天我要带我姐姐跟姐夫过来看看。”杨宜桃翻翻眼皮，再一次提出要求。因为就伊谦的孤僻个性来看，绝对不讨她姐姐姐夫喜欢，如果他们知道她跟伊谦这么阴沉的人住一起，一定会以为是伊谦拍了她洗澡时候的照片来要挟她。
“打工的地方提供住宿，很合理嘛，”说服任务圆满达成，姜越宸露出笑容，调侃杨宜桃，“杨小姐这么体谅家人的行为，真是让我太感动了。我相信，他们的孕育下一代的工程一定会取得胜利的。我甚至都可以预见到，明年这个时候如果您的姐姐姐夫再来探望您的时候，我会说什么。”
“啊？”姜越宸的话太绕，杨宜桃没听明白。
看见杨宜桃一脸呆萌的模样，姜越宸笑得更开心了，然后扬起右手摆出了一个可爱的手势，假装打招呼。
“哈喽，小外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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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点半，距离杨宜桃上课还有三个半小时，她吃了一顿早午饭，然后借了姜越宸的外套，就离开了咖啡馆，因为她听姜越宸说了一些关于小葵的话。
“小葵啊，因为跑出来的时间太久，莫家报失踪了……莫家的老爷子是个很凶很专制的人，最不喜欢晚辈不听话，小葵这回估计不被关上个把月，不会放出来的……不过她只要放出来，就一定会来这里的，她的外套手机还有她家的书还是什么的都在这里。受伤？不知道受伤没受伤，我又没见到她……”
杨宜桃手里捏着一张写了地址的纸片，拎着一个略大的袋子，坐了几站公共汽车，来到了城郊，在一个巨大的黑色的像是穿越到明清时代的木门前停下来。然后，她发现这个长得像老古董的大宅门其实没有那么怀旧，因为上面有个门铃的按钮，以及对讲机。
“叮咚……”连门铃的声音都这么现代。
“您好，您是哪位？”对讲机的红灯闪了一下，然后里面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听上去三十多岁的年纪。
“您好，我是杨宜桃，您一定是小葵的爸爸，前不久小葵有些衣服放在我那里，我给她送过来……”杨宜桃一面感叹这个对讲机的音质如此高级，一面耐心解释她来这里的目的。
“抱歉，杨小姐，您应该是找错地方了，我们这里没有叫小葵的人。”很客气的拒绝之后，对讲机的红灯又闪了一下，然后就再也没有声音了。
“我说的小葵就是你们莫家……喂，人呢……”
黑漆的木门，冰冷而阴沉，将杨宜桃挡在了外面。
没有这个人？不是吧……
那她前段时间见到的小葵，是什么……
阳光普照的正午十二点，杨宜桃站在这座城市风水最好的地方，满脸不知所措，从后背到前襟，一阵透心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