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9久赌必输（一）
杨宜桃搬进来的这一天似乎是伊谦的工作日，因为在那个男人离开之后，陆陆续续有人来敲伊谦的家门。
“去莫家。”
伊谦每一次的回答都是这三个字，但是表情却不怎么相同。具体说来说是这样的，对于那些看起来是第一次上门的新客户，伊谦会温柔的说这三个字，并且拉开角落里面的小柜子，拿出一张莫家的名片给他们；而对于那些显然不是第一次上门的熟客，伊谦只会在这三个字之外多加一个看起来很恐怖的眼神。
而杨宜桃对伊谦的工作，就只有一句话的评语——这不就是拉皮条么？
不过，倒是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件，要么就是怎么给克死了母亲的孩子取名字，要么就是做了噩梦连续好几天都弄伤了手，要么就是家里的镜子莫名其妙的碎成了小块，要么就是某天走夜路却找不到正确的路以致于在郊外转悠到天亮，要么就是车子在半夜会漏油，但是车行却检查说没问题……
杨宜桃就这么在伊谦的沙发上待到了中午一点半，然后，在一个中年女人悲愤交加的描述自己的老公肯定是被狐狸精迷惑才会出轨的时候，她翻了翻眼皮，一声不吭的拎着包出门去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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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点半，杨宜桃下课回到伊谦的家。门没锁，一手一推立马就开了。
“她最近一周几乎每天都会去，我不知道是不是她拿回家里的那些东西让她有了幻觉……”
这是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这个声音的主人在听到杨宜桃的脚步声之后就不再说话，皱着眉低下头站在一旁。
而伊谦竟然也不是冷漠的望着窗外，他就坐在那个小沙发上，背对着那扇巨大的玻璃窗，扬起脸露出严肃的表情。
“吱啦……”
伊谦看见杨宜桃进来，于是慢吞吞的弯下腰摸向旁边的小柜子，拉开那扇黑漆的小木头拉门，摸出一张卡片来。
杨宜桃知道伊谦又要把这个人推到莫家去，之前的那一堆人他推到了莫家去，她都没有意见，因为那些人真的很不靠谱，但是现在这个男人，却不能推到莫家。第一是伊谦的表情很古怪，像是很谨慎小心的态度，并且直到她进来之前，伊谦都没有尝试过想要打断他的话，要不然那张名片早就在他的手里了。第二是刚才她看了这个男人一眼，虽然她没来得及细细的打量这个中年男人，只是看清楚了他那一身整洁的深蓝色西装和庄重的灰色领带，以及那一双交叠在一起的干净双手，左手无名指上还戴着一个很朴素的银色戒指。这个人，看起来像是个挺好的人……
“等等。”
杨宜桃几步上前，抢先从伊谦手里把那张卡片拿过来，并且伸手指了指那个长长的沙发，“很抱歉我刚才打断了您，您应该是有话没说完，您请坐继续说，我去给您倒杯茶来。”
“谢谢。”那个男人犹豫了一下，但是仍然有些为难的在沙发上坐下来。
杨宜桃回了一个微笑，接着转过头，对着又把手伸向小柜子的伊谦露出凶恶的表情，并且把那张小卡片放进了自己的外套口袋里，然后，她低头靠近伊谦的耳边，压低了自己的声音。
“要是你把这个事情推给小葵，我就让你吃一个月的泡面。”
听到这样的话，伊谦的表情却没什么变化，他只是又往沙发里面蹭了蹭，伸向小柜子的手收了回来。
杨宜桃的脸上露出满意的表情，然后去厨房烧水，但仍旧从厨房伸出头来，偷听两个人的对话内容。
客厅的两个人，只是对坐沉默，一直到杨宜桃端了三杯白开水过来，都没有人说话。
“这位先生，您不用在意我，我是伊先生的助理，您可以信任我，所以您如果刚才没有说完，现在可以继续说。”
听到这样的话，那个男人没有说话，只是抬起头，露出哀伤的表情，看了伊谦一眼。
“地址。”
终于，伊谦还是开口了，声调很轻，声音很小。
然后那个男人就忽然慌张的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笔和一个小便笺本来，写了一个地址，后面还写了几个数字，看来是电话号码。
伊谦没再说话，只是指了一下门口，然后就低下头，拖拉着沙发又转向了玻璃窗的方向。
“谢谢。”
那个男人再一次道谢，然后对着杨宜桃笑了一下，就拾起笔和便笺本离开了，出门的时候还顺便把那扇金属门带上了。
杨宜桃叉着腰，站在伊谦的身后，盯着那个靠在沙发靠背上的脑袋，语气非常凶恶。
“我的包里有葱姜八角海带和一斤排骨，以及半斤大米，一个小时之后开饭。你可以继续沉默，然后，你会听见我在这张茶几上把它们全吃完，再然后，你就可以继续盯着那块玻璃看天上会不会掉吃的给你了……”
“那个人的女儿看到了鬼魂……”
虽然是背对着杨宜桃，但是，伊谦开始说话了，用一种蜗牛爬过泥土的速度，然后杨宜桃开始微笑，用一种准备捕食蜗牛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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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年前，一个叫做季晓瑾的女孩子跟一个叫做陆林的男孩子相爱了，然后季晓瑾把陆林带回家见自己的父亲。父亲却不同意他们在一起，并且当父亲与陆林独处的时候发生了很激烈的争吵，再然后陆林生气的开车离开。但是车子只开出了一个路口就出了车祸，陆林当场身亡。季晓瑾因为这件事情搬出了父亲的家，搬到了陆林生前租住的公寓，并且半年以来都没有回过家。她的父亲不放心，一直找侦探社的人跟踪她。最近两周，季晓瑾莫名其妙的辞掉了自己的工作，开始频繁的去一个貌似是能够招魂的灵媒那里。她的精神也开始变得很恍惚，总是会在深夜里出门在路上行走，像梦游一样，但是却有自己的意识，会在离开公寓的时候跟公寓的管理员打招呼。
杨宜桃从伊谦的嘴里得到了上述信息，看起来貌似很完整，杨宜桃也得出了很肯定的判断，那就是——季晓瑾的男朋友阴魂不散，回来找她了。
伊谦对于这个判断的反应很简单，只是一脸茫然的看着杨宜桃，沉默了好久好久之后才说了四个字——“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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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去哪，我也要去……”
晚饭后，伊谦的家门口，杨宜桃拽住了他的外套袖子。
伊谦转过头，盯着杨宜桃的双手，沉默。
杨宜桃似乎是觉得这个动作稍微亲密了些，于是赶忙把手松开，在胸前摆了摆手，说道：“那个，我保证不说话，不打扰你办正事，让我跟着就好……好不好？”
伊谦知道杨宜桃是个大包袱，一定甩都甩不掉，于是，他只好等杨宜桃追出门来再转身把门关上。
“带过来就好了？不用锁么？”杨宜桃今天对伊谦家里的一切都很好奇，尤其是这扇门。首先，它没有门铃，其次，它非常厚实，第三，它刷着金属漆，摸上去却不冰凉，第四，伊谦不锁门。
“嗯。”伊谦一贯的回答。
“好吧好吧，反正也没什么可丢的，最值钱的就是这套房子，总不会有人把这层楼搬走的。”杨宜桃一边絮叨一边跟着伊谦进了电梯。
“可是以后我会住在里面的，万一我的东西被偷了怎么办……对了，我的东西貌似也是你出钱买的……哈哈……丢了就有理由换新的了……不过，我们还是锁门吧，万一我在的时候，小偷进去了，我又不能逃跑，他们把我杀了灭口怎么办……反正现在的门都有备用钥匙的，给我一把就好了嘛……”
杨宜桃絮叨的结果是，伊谦开车的速度比平时快。
“吱……”
这辆看起来有点小贵的汽车就在一栋建筑物的路边稳稳停住，杨宜桃立刻从车上蹦下来，打量眼前的这栋有些年头的陈旧建筑物。
“滴滴……”这是车锁的声音。
杨宜桃把自己的视线从这栋二层的陈旧小楼上拉回到伊谦的脸上，郑重的提出疑问。“不锁门，为什么还要锁车？”
伊谦依旧不说话，他经过杨宜桃的身边，走上楼前的台阶。
“伊谦，我虽然不开车，但是我觉得那个白框框的意思是不是把车停在里面？而且旁边白框框旁边还有棵树，要是下雪什么的，还能挡一下，虽然天气预报没有雪……喂，你听没听到我说话……你停在路边会被警察先生罚钱的……”
一扇有些掉漆的防盗门前，伊谦一手摸上了门铃，然后转过头，另一手食指抵在自己的唇上，压低了声音。
“别说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