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1久赌必输（三）
回程的路上，伊谦开的慢了些。车里面的气氛很奇怪，一种很是奇怪的各自沉默。
杨宜桃一直在想刚才伊谦打的那个电话。伊谦所描述的那个人，听起来不像是季晓瑾的男朋友，应该是电话里那个女人的丈夫。那个男人说，如果他的妻子再一次遇到好男人，希望他们能够结婚……听起来是个很温柔的人，像今天那栋旧房子里面的老婆婆，每句话每个字都透着不属于冬天的温暖……
“你觉得那个灵媒师……”
前方红灯，伊谦停车，转头，蓦然的说话。
“原来，真是灵媒师啊，怪不得算的好准。”虽然杨宜桃的脑袋在神游，但是接话的速度还是很快的，因为她是话痨。
“你觉得她怎么样？”这才是伊谦完整的问题，他只不过是中间小小的停顿了一下，低头拉上了手刹，就被杨宜桃给插话了。
“很好的人，让人觉得很温暖，很安心，连她住的房子都感觉好温馨，像是童话里面小矮人住的那种藏满了坚果的房子。让我觉得我的未来好光明。说不定啊，明年我就当阿姨了呢……”杨宜桃又开始絮叨，开始回味起她刚刚的温馨之旅。
“如果说，作为灵媒师，她不称职，你会怎么想？”
“不称职？什么意思？我觉得她说的很对啊，好像真的能看到我的过去，还能给我鼓励……”杨宜桃刻意的避开孤单这个词，微弯着眉眼，露出笑脸。
“我不知道她对于命格八卦占卜到底了解多少，但是她对于你的过去，说的都是错误的。”伊谦把车缓缓的停在路边上，拉起手刹，转过头，用柔和的声音说话，“你今年二十二岁，大学四年级，一般大学生都不会住在家里，所以你不会跟父母在一起，而且你在那个表上填的爱好是烹饪，一般的孩子极少有爱好烹饪这种事情的。如果父母都在身边，孩子甚至没有机会自己做饭，更不要说变成爱好，所以她认为是你父母小时候不经常在你身边。我想，如果你反驳说他们在你身边，她就会改口说，虽然他们看起来是在你身边，但是却总是没有时间陪你，让你觉得很孤单。再说孤单那个词，就更可笑了，九成九的人都认为自己不被人理解，他们心里很孤单。还有，她说你有很在意的人，她所指的人是我，而你所想到的人，是你的姐姐。她会那么猜测很简单，作为大学女生，会困扰的事情不外乎就是，爱情、友谊以及未来。这年头大部分的女孩子都很好强，内心纤细，外表强悍，你应该不会例外。你如果真的是大大咧咧不管不问的个性，你压根不会去算命馆那种地方。并且你是跟我一起去，就证明我是你在乎的人，你想要问的是关于爱情的未来。但是你对我的碰触又表现的有些抗拒，所以她认为你对爱情的未来并不确定。她猜测的最可能的情况是我们彼此有感觉，但是因为我的性格过于强势，以至于让你暂时难以全心的接受。而我适时的追问，更让她确定了这一点。至于那些希望自己在乎的人能跟自已一起幸福之类的话，都是废话，谁不希望自己在乎的人幸福，谁不希望自己幸福？”
仔细想想，杨宜桃也终于开始觉得那个老婆婆的话很模棱两可，但是她也想到了疑点。“伊谦，是你故意让她觉得我们是男女朋友的，你忽然就摸了我的手，还刻意不叫我的名字，用她这个字来称呼我。你从一开始就知道那个老婆婆有问题的对不对？”
“这栋房子的气息有问题，尤其是我们去过的那间。那面墙上的镜子，被她弄错了用途。人在面对镜子，尤其是那种尺寸的镜子的时候，会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压迫感，外向一些的人会经常注意自己在镜子里面的样子，内向一些的人会刻意的低下头。而她在说话的时候，这两种人都会因为分心而没注意到她到底说了什么。当她的话说完，开始询问你是不是觉得烦恼不那么严重了的时候，你会因为分心而不得不有些不好意思的点头肯定。当你肯定之后她的说法之后，你的心里也会不由自主的认为似乎没有你想像的那么困难，似乎真的会有改变，但是这些就只是心理上的安慰而已，对实际的问题根本没有什么解决作用。从正面的作用来看，安慰剂是人类历史上一项很伟大的说明，安慰在某些程度上是能对心理问题起作用的，所以很多人会认为她算的很准。再说回那面镜子，它的真正用途，应该是用来吸引游荡的鬼魂。就那个方位，那个尺寸，怎么看都很合适。如果真的有被鬼魂缠身的人去那里，那些鬼魂会不由自主的留在那里，而那些去求助的人从那里出来之后会觉得很轻松……”
“伊谦，说不定那个老婆婆就是为了这个目的才装的镜子……”杨宜桃始终都相信伊谦的话，但是她却仍旧想要为那个婆婆说些什么。
“如果是这样，我们应该被安排在她坐的位置上，那样的方位才最恰好。另外，我带出来的这个，她看不见，甚至连声音都听不到。她在说话的时候，这个鬼魂几次经过她的眼前，她都没有反应。但凡只要是对鬼魂有一点点感知的人，在鬼魂经过身边的时候，都会出现莫名的寒意，会打个寒颤之类，但是却她没有一点感觉。很多人都知道，镜子是让鬼魂现身的重要工具，利用这样的东西都不能探知到鬼魂的存在，所以说她是个完全没有灵媒能力的人。换句话说，她是个冒牌货……”
杨宜桃无可辩驳，她相信伊谦的话，她也开始慢慢觉得那个老婆婆的话只是一时的宽慰。虽然有点淡淡的失落，但是杨宜桃却很快的又恢复了精神，因为她又琢磨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他们这一趟的来意。
“伊谦，现在我们的后座坐着一位鬼魂先生，而在算命馆发现这位先生是你一开始没有想到的。这个算命馆就是季晓瑾这半个月以来经常来的那个算命馆。我很好奇你一开始到底是想要怎么做？”
“像所有俗气的电视剧里播的剧情那样，我会威胁她交代出季晓瑾的事情，要不然就把她招摇撞骗的事实揭发给电视台。在她答应说实话之后，我会再写一张支票扔在她脸上，让她拖住季晓瑾，然后我就可以去季晓瑾家里确认情况了。”伊谦轻描淡写的说出了这些话，脸上虽然依旧没什么表情，但是却在看了一眼杨宜桃那张开始有些纠结的脸之后，他迅速的伸手放下手刹，踩下油门。
伊谦又偷偷的看了一眼杨宜桃的脸，那张脸上的表情很复杂，很茫然，很纠结。姜越宸说过，她是个很聪明的女孩子。她看穿了他的意图，但是，越是聪明的人，越是会纠结很多事，比如进退，比如取舍，比如选择……
而此时的杨宜桃，心头忽然就涌上一股莫名的失落，这是一种很微妙的感觉。她以为今天晚上她遇到了一个能看透并且了解她内心世界的人，但是那个人却只是用美好的语言给她虚构了一个光明的未来。她虽然对此很失落，但是只是一下子就过去了而已，可是伊谦说出的真相，却重重的压在了她的心里。
大概，很多人都不喜欢被别人欺骗，但是在残酷的真相和美好的谎言之间，很多人会选择后者。
终于，在面对残酷真相的时候，杨宜桃退缩了。因为，在伊谦说那些话之前，她真的觉得这个世界很温暖，温暖到仿佛真的让她看到了暗夜里的星光。那个感觉就像是，在她经过了孤单并且漫长的童年之后，她的未来，真的值得她期待和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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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门口朝南的小区里，伊谦缓缓的驶进停车场，不出声不催促，静静的等正在发呆的杨宜桃主动下车。
忽然，杨宜桃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然后转头看着伊谦，露出微笑，说：“伊谦，你真的是个很好的人……”
“嗯。”听不出是疑惑还是肯定的语气，伊谦应了一声，然后拉开车门，并且在下车前随意的瞥了一眼后排的座位。
杨宜桃却依旧没有动作，坐在车里伸出头来，继续很轻松的跟伊谦交谈，仿若刚才的纠结已经一扫而光。
“伊谦，你遇到过多少这样的灵媒师？”
“很多。”
“你会戳穿他们么？”
“不会。”
“所以你刚才撒谎了。”
“嗯？”
“即使没有遇到后座上的先生，你也只会用钱去收买她说出线索，你不会真的去电视台曝光之类的。”
“嗯。”
“越是接近真相，却越是能够包容谎言。伊谦，你真的是个很好的人……”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