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旭把车开出了市郊。她扭头看看副驾驶座上的雪爱,她竟然睡着了。
也许她真的累了。每天都紧绷神经,面无表情,其实心很累吧。
他侧过头看了看她安静的睡脸,长长的睫毛浮在眼睑上,呼吸均匀平稳,如初生婴儿般毫无防备。他不禁微微一笑。
她卸掉面具和伪装的脸,还蛮可爱的嘛!
到了。晨旭把车子停了下来,尽管刹车很轻,还是被她察觉到了。她像猫一样警觉地猛然睁开眼睛,目光坚毅冰冷,没有丝毫刚睡醒的样子。
果然冷雪爱还是冷雪爱。
他下了车,绅士地为她打开车门,对坐在车里不肯出来的雪爱说:“下车吧,坐在车里可没法看落日哦。”
雪爱抬头接上他的目光,只是普通的对视而已,就算此刻晨旭贪恋地陷进她的目光里,她也没有丝毫动摇,眼神平静地扫过,看向远方。
夕阳给天边镀上了一层黄晕,远处是一片一望无际的长满长草的原野。
好美!
她不由自主地放松了紧绷的神经,表情随之柔和了起来。就算是冰冷如她也经不住这自然美景的诱惑下了车,融进这夕阳下的绿野。
落日如一大滴血红色的眼泪挂在天边,像肆意燃烧后将烬的火焰。她的眼睛被熏染得微微发烫,突然有一种想哭的感觉。
“喜欢吗?”晨旭同样眺望着天边的落日,微笑着问她。
雪爱点点头,做了个“谢谢”的手势。
“什么嘛,这么冷淡。”晨旭见她只是这种反应,有点失望。
“喂,你就不会笑一下啊,整天都苦着个脸,不累吗?”
“不知道,习惯了。”她很认真地回答。
她已经失去了笑的能力,不止是笑,很多感觉她也已经丧失了,不过她都习惯了,所以她不悲伤。
“习惯了就好吗?你就不想改变一下吗?忘记过去,至少,忘记不幸,让自己过得开心一点不好吗?”
“忘记,有那么容易吗?”她的眼睛闪烁着,在向他索要着问题的答案。
“对啊,没那么容易。”他不得不承认,因为有些事,他也忘不掉。
“忘记过去就意味着背叛,这可是列宁说的哦。”雪爱像是自嘲一样说出这么一句,话里面透着心酸。
“背叛?有那么严重吗?”晨旭被她不自然的“幽默”惊到了,口气也轻松起来。
“所以,为了不背叛,就要把自己困在过去,不去管未来怎样吗?”
雪爱沉默。这个话题对她来说太沉重了,她还没有坚强到能承受话题所掀起的回忆浪涛的冲击。她何尝不想忘记不幸呢,可是那记忆已经深深植进她的骨髓,就算会把她折磨得死去活来,也不可能像垃圾一样想丢就可以丢掉。
“你有没有想过,我们真实的自己到底是什么样的呢?”晨旭看她在回避,就转移了话题。
真实······的自己?雪爱听到这个问题后楞了一下,是啊,真实的自己是什么样子呢?她不知道,也许早就忘记了,反正绝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那么她背叛了自己吗?
她咬唇,眼光暗淡了下来。
“日落的景色很美,不是吗?”
看着雪爱发呆,晨旭又扯开了话题。
夕阳还剩下一小半边脸,远处黄绿色的牧草高低不齐,疏疏密密地长着,晚风吹过,像波浪一样地起伏。
他向远处走去,,留她一个人在这里。他知道,她喜欢一个人静静地呆着,如果他在的话,她只会带上面具与伪装,不会真正放松下来的。
她沿着圆木做的围栏走了几步,为了想看得更远,她索性坐在了围栏上。她安静地看着天边的红色的晚霞和晚霞周围溢出的橘黄色的光,低头,一缕微卷的发丝拂过面颊,她伸手抚到耳后,微风吹过,长发和裙摆一同飞舞。
晨旭在不远处看着她,看得出了神。好想把这唯美的画面保存下来,他不觉掏出了手机。
雪爱感觉他在旁边,便抬起头,那双清澈的眼睛刚好撞上了他的手机镜头。
她有些不高兴了,竟然偷拍她!跳下来想找他算账。
只听“嗤”的一声,她的裙摆被围栏上突出的钉子刮破了。她又气又恼,低头看刮破了的裙子,觉得好尴尬。
“不就是拍张照片吗,有什么大不了的?”晨旭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就一把搂过她的肩和她拍了一张合影。
他总是这样突然弄得她措手不及。
看着照片上她惊愕的表情,他忍不住笑了。
什么嘛,明明不是面瘫嘛。
可能真的喜欢上她了,他用了三年时间,一点点地喜欢上了她,可是到现在她还在抗拒他。她像在雾中,若即若离,若隐若现,他总是抓不到她,无论如何也走不进她的世界。
他知道,她是在害怕。她的心底深藏着恐惧,这恐惧让她不安,对世界充满了不信任。所以她把自己封闭起来,把心锁起来,抗拒这个世界。
她的心上了一道道的锁,他没有自信为她打开,那锁太紧了。不过,他能做的,就是像现在这样,陪她散心,让她暂时忘掉曾经的伤痛,带给她一时的安宁。
他没有忘记艳妮,那个在他生命中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的女人,他曾经那样深切地爱过她,可是现在已经对她死心。
可是喜欢上雪爱并没有让他解脱,他陷入了另一场苦恋,那是一种看到却得不到,明明那么近却感觉那么远的痛苦。当初因为把她误认为艳妮相识的,没错,他没有认错,她和艳妮是一类人,不知道哪一天会从他身边消失。到了那天她一定会的,因为她是那样冷血无情、铁石心肠的人。
可就算是这样,还是无可救药地爱上了她,像个傻瓜一样。
是自己活该,当初是自己先去招惹她的,他没有资格抱怨。
他一直以为维持现状就好,可是时间不多了,契约只剩下几个月了,他们的未来会是怎样呢?
“要怎样你才会爱上我呢,冷雪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