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
在这样浓重的夜色里,雪爱失眠了。她隐隐约约听到有钢琴声传来,那是一支她再熟悉不过的曲子——《虫儿飞》。小时候,妈妈常常用口琴吹这支曲子给她听。
她依稀记得那时的月光,皎洁明亮,妈妈穿着白色的连衣裙,双手执一只口琴,脸上带着天使般温柔的微笑将这首曲子吹给她听。此时,萤火虫如星星般一闪一闪,在身边飞舞,发出绿莹莹的光。她依偎在妈妈身边,静静地听着,有时会随着琴声一起边唱边跳:“
黑黑的天空低垂
亮亮的繁星相随
虫儿飞虫儿飞
你在思念谁
天上的星星流泪
地上的玫瑰枯萎
冷风吹冷风吹
只要有你陪
虫儿飞花儿睡
一双又一对才美
不怕天黑只怕心碎
不管累不累
也不管东南西北
……
(儿歌《虫儿飞》作词:林夕作曲:陈光荣)”
熟悉的旋律在耳边回响,虽是由钢琴演奏的,加了很多润色和修饰,比口琴演奏听起来华丽得多,但旋律的味道并没有变。那种味道是那么地让人怀念,原来她也曾那样幸福过啊。
她忍不住溜了出去,循着声音她走到了楼下。
客厅里,晨旭关着灯躺在沙发上,静静听着唱片里正在放的曲子。这是当年他刻录的艳妮的演奏留作珍藏的,这是艳妮最喜欢的曲子。今天艳妮回来了,勾起了他好多的回忆,他试着找了一下,没想到这张唱片还在,就忍不住放了听一下。
雪爱坐了下来,晨旭也在。因为太黑,也因为听得太投入,他们都没有看见对方。
她还想像小时候那样随着音乐的旋律唱歌,只可惜现在她已不能再唱出来了。
她手里握着的是她珍藏的口琴,当初妈妈的口琴已经找不到了,可是她还是随身带一只口琴在身边,只是很少吹响它。
她忍不住拿起口琴和着钢琴声吹响了口琴。她只会吹《虫儿飞》这一首曲子,妈妈教过她,可是她当时并没有学会,后来她为了寻找记忆中妈妈的声音,才慢慢琢磨自己学会的。
口琴声和钢琴声交汇,出人意料地和谐动听。
口琴声带给她久违的温暖感觉,不知不觉间,她落泪了。
“不怕天黑只怕心碎
不管累不累
也不管东南西北
……”
一曲终了,灯光就在这一刻突然亮了。
她猛然一惊,因不适应突如其来的光而微眯双眼。此刻晨旭正站在她面前,一脸惊奇地望着她。
她竟然会吹这首曲子!
而且,她是哭了吗?为什么会哭?
她穿着宽大的白色睡裙,手里还拿着刚刚吹过的口琴,惊慌地看着晨旭。
“你怎么会吹这首曲子?”
晨旭猜她可能不会回答这个问题,不过他还是问了。
果然,她的眼神躲闪着,没有看他。
他靠近她,伸出手擦掉了她脸上的泪迹。他似乎并没有生气,他了解雪爱,她是个爱把心事藏在心里的人,她不想说的话逼她也没有用。
他看过昨天客厅的监控录像,录像中的她在杨雅美的傲慢与强势下低下了头,从头到尾,他只看到杨雅美在嚣张地对雪爱说了一些话,而雪爱只是默默地听着,没有任何回应。录像里没有声音,所以他不知道她们说了些什么,可他看得出来雪爱的隐忍与伤痛。
竟敢让他的女人露出这种受伤的表情,那个老女人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能欺负冷雪爱的人,只有他一个。
“你不回答没关系,我不会逼你。”他的声音很轻,像是怕吓着她,“可我还是希望你如果有什么事情能告诉我一声,不要一个人承受。也许你觉得自己藏得够好,可我还是能看到你受伤的样子,我会心疼,我会担心。”
“冷雪爱,你能多少依赖我一下吗?让我来保护你,可以吗?”晨旭从未对别人说过这种话,连他自己都感觉有些肉麻。
对于他突如其来的温柔,雪爱也有些无所适从。这是告白吗?虽然她有些被触动了,可是她还是只想逃走。不管晨旭是不是真的喜欢他,这都已经不重要了,她只想在事情变得更糟糕之前尽快结束这一切,毕竟像她这样的人是不敢奢望被爱或被保护的。
更何况,她只是别人的替身。
她逃掉了,跑回了房间。她不敢正视他那热切的目光,那让她害怕,她怕自己会沉溺下去,从此万劫不复。
为什么还在抗拒他?晨旭望着她远去的背影,黯然神伤。爱上戒备心这么重的人是他的幸还是不幸?他可以等,可是他还会等多久?
他的不安越来越强烈了,也许是因为艳妮的回来,也许是因为杨雅美的拜访,或者仅仅是因为契约期限的临近,他有种强烈的预感——雪爱会离开他。
时间不多了……
艳妮在A市找了房子,看了她是真的打算在这里常住了。
“大小姐,还有什么需要吗?”一个身穿西装却浑身戾气的男子对艳妮毕恭毕敬地问。
他叫阿隆,是艳妮的父亲派来的护卫。
艳妮正在做整理新家的最后一项工作——插花。她剪掉最后一片多余的枝叶,抬起头对他说:“已经很齐全了,辛苦你了,阿隆。”
艳妮的脸上一直挂着温和的笑,一如家教良好的贵族大小姐,优雅高贵。
“您确定一定要这样做吗,大小姐?”阿隆知道她此次回来的目的,不由地为她担心起来。
“阿隆,我知道你担心我。可是这是我已经决定的事,你就不要再劝我了!”艳妮说这话时表情很温和,可语气却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强硬,让人再难辩驳。
阿隆没有再说话,他知道身为一个护卫,他不能说太多。现在这样就已经僭越了。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她身边默默地守护她,不让那个女人再有机会伤害她分毫。
可这一次,她又突然回来心甘情愿地被那个女人利用,理由竟然是为了保护那个男人……
果然她还是喜欢他吗?明知自己会受伤,还是选择了他吗?
那个女人说的没错,李晨旭,果然是个应该除掉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