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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峡谷

滁州初克,虽然城内安定,但滁州城四周皆是山区,唐军溃退后,仍有不少残兵败将,未败逃江南,而流窜于滁州四郊,在山中抢掠百姓,无恶不作。因此,柴荣让赵匡胤先在滁州驻守,一方面清理残兵,安定民心,另一方面盘点仓库,接受唐军所存物资。自庆功宴那晚之后,赵匡胤和宋莲有了些误会,赵匡胤就再没主动去找过宋莲,只是专门安排了一位善做金陵美食的厨娘给宋莲做膳,但也没有限制宋莲的自由,只是不让她出城。

宋莲那日误会赵匡胤后,也觉得有些尴尬,所以就没去打扰。但自己现在还是一个没有投降的唐军军师,就这么困在滁州城里,实在不是办法,一方面消息传送不出去,怕李璟和家人担心,另一方面自己准娘娘的身份早晚要暴露,一旦被人发现加以利用,对南唐极为不利。

一日,宋莲在屋中待的烦闷,于是上滁州城的街上逛逛。城里到处都是周军士兵在巡逻,维持秩序,以防流窜的南唐残兵抢夺无辜百姓。没想到,在街口居然遇到了副将姚凤,姚凤自从降了周军后,就在赵匡胤手下作了一个巡逻长,负责城管工作。姚凤一见是林军师,立即支开了几个随从士兵,把宋莲拉到了一条无人的小胡同里。

宋莲对姚凤那么快就投降了,非常不满,于是怒道,“姚将军,我南唐哪点对不住你了,你那么快就降了赵匡胤。”

“难道林军师没有降吗?”姚凤很奇怪,如果宋莲没降,怎么还能在街上随意走动。

“我可不像你,我还在找机会逃出滁州回金陵。”

“看来赵将军还真是仁义,居然没有把你关起来。”

“此话怎讲?”

“据我所知,一直跟在你身边的那个陈护卫现在还被锁在滁州大牢里呢。”

“你说陈阳。”

“正是。”

“你不知吗?”

“我以为他凶多吉少了。”

“那日清流关失守,他就一直被赵匡胤囚禁着,听说想从他那里盘问些事情,但是不论怎么用刑,陈阳都只字不说,确实是条汉子。不过林军师,你也不要看不起我姚凤,我之所以会投降,实在是打心眼里佩服赵将军的胆识,赵将军智勇双全,天下无人能及也,真乃中原第一勇士,我若跟着赵将军,将来也必能有一番作为,所谓良禽择木而栖,希望林军师理解。”

宋莲没想到,姚凤居然这么看得起赵匡胤,但宋莲觉得即使赵匡胤再好,也不能背叛国家啊。

“姚凤,我虽然不认可你的行为,但现如今我也是人家的鱼肉,恐怕还需要你的帮助。”宋莲想,不管怎么说,现在滁州城里唯一能帮得上忙的恐怕也只有姚凤了。

“林军师,你若有何事相求,姚某必然尽心尽力。只是若是逃出滁州一事,恐怕有些困难。现在滁州四周盗贼横行,防范严密,对出入城门之人必要严加盘问。”

“我现在还不想出城,我想先把陈阳救出来。”

“这倒可以一试,我知道他现在关在哪里,近日大家都在忙着抓捕各处盗贼,没有更多的人手去看管俘虏,所以看守比较松懈,到时我把林军师带进去,你随机应变。”

“好的,那就麻烦姚将军给我准备些蒙汗药了。”

“明日,赵将军会亲率几路人马出城围剿周边山中盗贼,到时林军师可以趁城中守卫空虚将陈阳救出来,兴许趁乱还能逃出滁州城。”

宋莲觉得姚凤所说不错,于是两人谋划起具体营救方案。

话说由于滁州城四乡的盗贼众多,多次派遣将士出城征剿,都收效甚微,于是赵匡胤决定亲自出马,率领几路军队,进行集中围剿,争取将这些盗贼一网打尽。

第二日一早,周军就整装待发上山围剿,先头两支军队已经出发了,赵匡胤带领后面三支军队正准备出城门,突然有人来报,说有人救了南唐的俘虏陈阳。赵匡胤一想这会儿会救陈阳的只有一人,那就是宋莲,于是他立即派人到宋莲住处搜捕,很快回报说林军师也不见了。

赵匡胤明白两人定是一起出逃了,但这当下围剿是头等大事,大家都等着赵匡胤出发的命令,赵匡胤只能先行带队上山,派了少许人马在城内搜捕两人。

原来姚凤先是用银子买通了狱门口看守的护卫,让宋莲带了些酒去狱中探望陈阳,宋莲用这些下了蒙汗药的酒孝敬狱中的小吏,三两下便把这些人给弄晕了,偷了牢门的钥匙就把陈阳救了出来,两人换上周军的衣服,混在上山围剿的周军队伍中,先赵匡胤一步出城上山了。

两人又趁人不注意,脱离队伍往山中逃去,没想到还没走多久,就被一群山贼围住了。山贼一见两人周军打扮,就道是上山围剿的士兵,于是拿起刀就砍上来,陈阳毕竟功夫了得,一边保护着宋莲的安全,一边和山贼缠斗起来。

这些山贼凶猛异常,陈阳与他们恶斗了半个时辰,仍然难以逃脱,没想到这时赵匡胤正带着军队赶来。

赵匡胤远远地看到一高大的壮汉正和一群山贼打斗,壮汉身边带着一个瘦小的士兵,再一细看,这不正是宋莲和陈阳吗?

眼见陈阳有些招架不住,宋莲险些被山贼的大刀砍中,赵匡胤立即从马上跃下,几个箭步就到了宋莲跟前,挥起盘龙棍就把身边的两个山贼击倒,几乎是抱着宋莲冲了出来。

宋莲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定睛一看,救自己的居然是赵匡胤,心想自己好不容易和陈阳逃出滁州城,居然又被赵匡胤抓住了,这次无论如何得想办法逃脱。

宋莲忽然大叫一声,“当心!”赵匡胤下意识的转过身去,不想宋莲竟乘机捡起地上的山贼掉落的刀,架在脖子上道,“赵匡胤,你不要追过来,否则我当即自刎。”

赵匡胤知道受骗了,好笑道,“我刚救了你,你却又想在我面前自杀?!”

“你不过是想抓我回滁州,我是不会跟你回去做俘虏或降兵的。”

“好,好,我放你走。”赵匡胤心想,一个姑娘拿着刀以命相搏,自己还能如何。

那边,陈阳本被一群山贼围攻,不想赵匡胤带来的军队一看到山贼,就纷涌而上,一下子帮陈阳解了围,他立即赶到宋莲身边,看到宋莲正举刀威胁赵匡胤,于是拉着宋莲就往深山处跑去。

不知怎的,赵匡胤愣了一会儿,竟不自觉地跟着追了过去,阴雨天越往山中走,雾气越大,几乎一米开外就伸手不见五指,赵匡胤只能听着奔跑声追赶。

宋莲已经意识到赵匡胤追上来了,一边跑一边大叫道,“赵匡胤,你个卑鄙小人,出尔反尔,你说放我们走,却为何又追上来?”

“谁让我是卑鄙小人呢?”赵匡胤应道,心想,为什么在宋莲嘴里自己永远都是个卑鄙小人呢?

顺着声响,赵匡胤已经能确定陈阳和宋莲的位置,于是一个飞身扑向陈阳,提起盘龙棍就往陈阳身后打去,陈阳一个躲闪,提起剑就反击过来。宋莲虽看不清,却能清晰地听到棍剑碰撞的“乓乓声”,只听赵匡胤对宋莲喊道,“躲远点。”陈阳同时喊道,“快跑,我缠住他。”

宋莲知道离他们俩这么近,确实很危险,尤其是赵匡胤,一个对自己既刻薄又危险的人物,于是宋莲转身往深山处跑去。

没想到,转身没跑两步,突然脚下一个踩空,掉落下去。

赵匡胤正与陈阳恶斗,突然听到宋莲“啊”的一声,而且声音似乎直往下坠,那一瞬间,赵匡胤本能地踢开陈阳,往宋莲呼叫的方向直扑而去,竟然发现自己在往下坠,原来两人掉进了山中的一个峡谷,赵匡胤与陈阳竟然是在峡谷边上恶斗。

那个坠落的瞬间实在太快了,宋莲几乎还没反应过来,就突然感到有人抱住了她,原来赵匡胤因为体重原因下落的速度比宋莲快了一些,居然接住了她。那一瞬间,赵匡胤用自己的盘龙棍顶住峡谷边的岩石,借着棍石之间的摩擦力,降低下滑速度,几乎在坠入深谷的最后一刻,得到了救命的缓冲机会,坠地时赵匡胤抱着宋莲翻滚了几圈,才没有直接砸在岩石上。

整个下落过程太突然太短暂了,宋莲几乎处于眩晕状态,坠地那一瞬间,她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清醒过来后,她发现自己居然躺在一个男人的怀中,心想,是不是死了到了阴间,被鬼抱住了,于是大叫起来,“鬼啊!”

赵匡胤又一次被吓到了,前一次被人掌掴,这一次被人当鬼,他实在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傻到命也不要去救一个对自己骂不停、气不断,甚至把自己当恶鬼的男人婆。

赵匡胤扶起怀中的宋莲道,“娘娘,请您看看清楚,我是人还是鬼?”

宋莲这才意识到,自己是躺在赵匡胤的怀里,在坠谷一瞬间抱住自己的人是赵匡胤。

她几乎以不可思议地口气说:“你确定和我一起坠了谷,你确定我们没有死?”

“是啊,只有我这么傻的人,才会跳下深谷救你。”

“你为什么要救我,你不是想置我于死地吗?”

听完这话,赵匡胤愤怒地跳起来道,“我说你这个女人到底还有没有良心,我什么时候想杀过你,我三番五次的救你,你却打我骂我,天晓得我为什么命也不要的跳下来救你?!”

一个堂堂的后周禁军高级将领,居然作出了连自己也无法相信的比傻子还傻一百倍的傻事。

宋莲也懵住了,这个自己一直口口声声的卑鄙小人却愿意为自己舍身坠谷,自己怎么还把他当成仇人一样?

忽然,宋莲看到赵匡胤的手臂上鲜血直流,不忍道,“你流血了。”

“定是刚才坠谷时被乱石所伤,不打紧。”

宋莲正准备扯下身上的衣服帮赵匡胤包扎止血,不想却见赵匡胤从衣服里取出一块绣帕,擦拭起了伤口。

“这块绣帕是。。。”

“这不是你当年送我的吗,我看绣的那么精致就一直留在身边用着。”

“对不起,那时骗了你,其实。。。”

“我知道,这是你绣的对吧,一朵莲花吗,正应了你的字。”

“我帮你擦吧。”宋莲拿过绣帕,轻轻地擦拭伤口。心里却五味杂陈,自己一直气赵匡胤,不过是因为他骁勇善战,足智多谋,连续三战大败南唐,让南唐疆土沦陷,让自己颜面尽失,可是那不过是因为国家有别,利益不同,正所谓战场无父子,战争是残酷的,是没有亲情友情可言的。在战场上敌我分明,可是在战场外,赵匡胤又何曾欺辱过自己,欺辱过南唐士兵呢?尤其对自己,特别准备的金陵小吃,放在食盒中的玉佩,砍杀山贼出手搭救,坠下深谷舍命相救,凡此种种,都不是一个卑鄙小人所为啊。

“你想什么呢,我皮都要给你擦烂了。”赵匡胤看宋莲想的出神,知道这小妮子一定是被自己所作所为感动了。

“没什么,只是想以前对你说的话有些过分了,希望你能原谅。”

“什么话,卑鄙、无耻、狡诈吗?”

宋莲不知怎么接话,正看到不远处有一滩清水,忙道:“我去那把帕子上的血洗净,再帮你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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