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甫五排《奉贺阳城郡王太夫人恩命…》读记

杜甫五排《奉贺阳城郡王太夫人恩命…》读记

（小河西）

奉贺阳城郡王太夫人恩命加邓国太夫人

卫幕衔恩重，潘舆送喜频。济时瞻上将，锡号戴慈亲。

富贵当如此，尊荣迈等伦。郡依封土旧，国与大名新。

紫诰鸾回纸，清朝燕贺人。远传冬笋味，更觉彩衣春。

奕叶班姑史，芬芳孟母邻。义方兼有训，词翰两如神。

委曲承颜体，鶱飞报主身。可怜忠与孝，双美画骐麟。

此诗作于大历三年（767），时杜甫客江陵。阳城郡王：或应为“城阳郡王”。《旧唐书-代宗记》大历二年六月：“壬寅，荆南节度使卫伯玉封城阳郡王。”《册府元龟》卷129《帝王部-封建》大历二年：“六月封荆南节度江陵尹卫伯玉为城阳郡王。”

太夫人：指卫伯玉母，史载卫伯玉母去世时间不一。《旧唐书》本传记载为“大历初，丁母忧。”《册府元龟》记载为大历五年夏丁母忧。【《旧唐书-卫伯玉传》列传第65：“广德元年冬，吐蕃寇京师，乘舆幸陕。以伯玉有干略，可当重寄，乃拜江陵尹、兼御史大夫，充荆南节度观察等使。寻加检校工部尚书，封城阳郡王。大历初，丁母忧，朝廷以王昂代其任，伯玉潜讽将吏不受诏，遂起复以本官为荆南节度等使，时议丑之。大历十一年二月入觐，以疾卒于京师。”《册府元龟》卷176《帝王部-姑息》大历：“五年夏以殿中监王昂为江陵尹，御史大夫充荆南节度，时荆南节度观察使卫伯玉以内忧去职，故命昂代之。昂既行，伯玉讽荆南大将杨銶（qiú）等拒昂乞留伯玉，优诏许之。”】参本诗，可认为卫伯玉丁母忧的时间应为大历五年夏。由此推测，卫伯玉母亲“加邓国太夫人”时间应为大历二年六月卫伯玉封“城阳郡王”之后、大历三年杜甫离江陵之前。

卫幕衔恩重，潘舆送喜频。济时瞻上将，锡号戴慈亲。

富贵当如此，尊荣迈等伦。郡依封土旧，国与大名新。

卫幕：卫青幕府。卫幕衔恩：《汉书-卫青传》：“至塞，天子使使者持大将军印，即军中拜青为大将军，诸将皆以兵属，立号而归。上曰：'大将军青躬率戎士，师大捷，获匈奴王十有余人，益封青八千七百户。’”

潘舆：潘岳母亲之舆。《闲居赋》（晋-潘岳）：“太夫人乃御版舆，升轻轩，远览王畿，近周家园。”

送喜：报喜。《鄜州进白野鹊》（唐-薛能）：“不忧雪路填河远，唯对天颜送喜忙。”

锡号：赐予封号。《史记-三王世家》：“使诸侯王封君得推恩分子弟户邑，锡号尊建百有余国。”

慈亲：多指母亲。《吕氏春秋-慎大》：“汤立为天子，夏民大说，如得慈亲。”《游子行》（唐-聂夷中）：“慈亲倚门望，不见萱草花。”

迈：超过，跨越。《三国志-高堂隆传》：“三王可迈,五帝可越。”

等伦：同辈；同类。《汉书-甘延寿传》：“少以良家子善骑射为羽林，投石拔距絶於等伦。”《祭南海南平王》（唐-黄滔）：“毕云龙之契会，与龟鹤而等伦。”

大意：像卫青在幕府接受皇恩浩荡，像潘岳之母报喜频频。能济时救世皇上高看上将，赐予封号遵奉上将母亲。大丈夫富贵当如此，尊荣超越同辈人。郡封仍是原来的阳城郡王，新加封号为“邓国太夫人”。

紫诰鸾回纸，清朝燕贺人。远传冬笋味，更觉彩衣春。

奕叶班姑史，芬芳孟母邻。义方兼有训，词翰两如神。

紫诰：紫泥封诰。指诏书。古时诏书盛以锦囊，以紫泥封口，上面盖印，故称。《赠翰林张四学士垍》（杜甫）：“紫诰仍兼绾，黄麻似六经。”

回鸾：形容书法精美。《伤王司徒褒》（北周-庾信）：“回鸾抱书字，别鹤绕琴弦。”《书断》（唐-张怀瓘）：“婉如回鸾，撄如舞袖。”

燕雀相贺：《淮南子-说林训》：“大夏成而燕雀相贺。”

冬笋：典“哭竹生笋”。《三国志》裴松之注：“《楚国先贤传》曰：'（晋时孟）宗母嗜笋，冬节将至。时笋尚未生，宗入竹林哀叹，而笋为之出，得以供母，皆以为至孝之所致感。’”《送王十五判官扶侍还黔中》（唐-杜甫）：“青青竹笋迎船出，日日江鱼入馔来。”

彩衣：同“彩服”。典“老莱娱亲”。详参《杜甫七律《送韩十四江东觐省》读记》。《送韩十四江东觐省》（杜甫）：“兵戈不见老莱衣，叹息人间万事非。”

奕叶：累世，代代。《琅邪王傅蔡郎碑》（汉-蔡邕）：“奕叶载德，常历宫尹，以建于兹。”《隋书-礼仪志七》：“奕叶共遵，理无可革。”

班姑史：《后汉书-烈女传》卷84：“扶风曹世叔妻者，同郡班彪之女也，名昭，字惠班，一名姬。博学高才。世叔早卒，有节行法度。兄固著《汉书》，其八表及天文志未及竟而卒，和帝诏昭就东观藏书阁踵而成之。帝数召入宫，令皇后诸贵人师事焉，号曰'大家’。”

芬芳：喻美好的德行或名声；纷纷。《座右铭》（汉-崔瑗）：“行之苟有恒，久久自芬芳。”《敦煌变文集-丑女缘起》：“彩女嫔妃左右拥，前头掌扇闹芬芳。”

孟母邻：典“孟母三迁”。详参《杜甫五律<奉送十七舅下邵桂>读记》。《奉送十七舅下邵桂》（杜甫）：“飘缈苍梧帝，推迁孟母邻。”

义方：行事应遵守的规范和道理。《左传》隐公三年：“臣闻爱子教之以义方，弗纳于邪。”《司徒袁公夫人马氏碑》（汉-蔡邕）：“义方之训，如川之流。”

有训：《尚书-五子之歌》：“皇祖有训：民可近，不可下。民惟邦本，本固邦宁。”

词翰：诗文与书法。《醉歌行赠公安颜十一少府…》（杜甫）：“诗家笔势君不嫌，词翰升堂为君扫。”

大意：紫泥诏书婉如回鸾，清明的朝廷燕雀相贺。远方传来“冬笋”的味道，更觉得如老莱子身着彩衣之温馨。代代都有班昭那样的大家，还有孟母三迁那样美好的名声。教子义方且还有家训，文辞和书法皆如神。

委曲承颜体，鶱飞报主身。可怜忠与孝，双美画骐麟。

委曲：殷勤周到。《入朝别张燕公》（唐-梁知微）：“别离他乡酒，委曲故人情。”《秋夜月》（晚唐-尹鹗）：“语丁宁，情委曲，论心正切。”

承颜：顺承尊长之颜（侍奉尊长）。《汉书-雋不疑传》：“闻暴公子威名旧矣，今乃承颜接辞。”《晋书-孝友传序》：“柔色承颜，怡怡尽乐。”《孟氏》（杜甫）：“孟氏好兄弟，养亲惟小园，承颜胝手足，坐客强盘飱。”

鶱（xiān）飞：腾飞。《咏省壁画鹤》（唐-宋之问）：“鶱飞竟不去，当是恋恩波。”

可怜：可羡。《卫节度赤骠马歌》（唐-岑参）：“始知边将真富贵，可怜人马相辉光。”《长恨歌》（唐-白居易）：“姊妹兄弟皆列土，可怜光彩生门户。”

画麒麟：汉宣帝时曾画功臣像于未央宫麒麟阁。详见《杜甫五排<投赠哥舒开府（翰）二十韵>读记》。

另参阅：《汉书-金日磾》：“日磾字翁叔，本匈奴休屠王太子也。以父不降见杀，与母阏氏、弟伦俱没入宫，输黄门养马，时年十四矣。…日磾母教诲两子，甚有法度。上闻而嘉之。病死，诏图画于甘泉宫，署曰“休屠王阏氏”。日磾每见画常拜，乡（向）之涕泣，然后乃去。”

大意：殷勤周到侍奉尊长之体，飞黄腾达济时报主之身。忠孝两全让人羡慕啊，母与子皆可图画麒麟。

这首排律10联。首5联交代背景兼表羡慕之情。卫将军幕府皇恩浩荡，太夫人喜事频频。为济时皇上重用卫将军，特为将军母亲赐予名号。郡封不变仍是“阳城”，新加名号邓国夫人。大丈夫富贵当如是也，其尊容远超吾辈凡人。皇上的诏书婉如回鸾，清明的朝代燕雀同贺。接着3联写子孝母贤。“冬笋”“彩衣”写子孝。“班姑”“孟母”写母贤。太夫人教子义方还有家训，文词与书法皆有神。末2联以赞将军忠孝两全收结。在家是“委曲承颜”之体，在朝是“鶱飞报主”之身。忠孝两全让人羡慕。太夫人之贤如金日磾之母可“图画于甘泉宫”、将军之忠可图画麒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