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桥别墅的盗窃案已经告破,绝大部分物品已经追回。一张卡里面是他给她的那笔整数;另外还多了一笔钱,十二万,正是他说过的“一个月给你一万现金”、一年的数量。车钥匙,还有名叫王丽莎的全套证件,包括驾驶证和枫桥的房产证。
失窃的奥迪TT也已经追了回来,没有什么损伤,大红色的车子依旧崭新。王越记得莎莎一天也没有开过,她似乎成天就窝在沙发上看电视、睡觉。
王越很清楚的记得买车那天的情景。因为那是莎莎为数不多给他找别扭的时候。
当时是在莎莎答应跟着自己的第一个星期里、王越就带她去买车,他是个言而有信的人。
MINI或者甲壳虫。她还是说不要不要,她不会开车,也不想学,她怕机械类的东西。
王越有些不耐烦了,说又不是什么好车子,我没得为了这三十多万让你以后去跟别人说我王二欠你的。
听得边上的售车小姐脸皮一阵抽搐。她低了头不再争辩,夜未央里的头牌客人有送百万跑车的,她不过是个酒水妹,三十多万的车已经很好了。
然后滑稽的一幕的在签合同时出现了,她拿出的证件劣质得一看就知道是假的,上面的照片竟然还是个大妈。
看着大家尴尬的脸色,她又拿出三四张身份证来,名字年龄籍贯五花八门。
她说都是火车站买来的,我做事的地方一般查得不严。当然不严,那本来就是藏污纳垢之地。
王越瞬间不知道要怎么办就好,她哪怕跟他说一声都好,这根本不是什么问题。现在他像个傻子一样在4S店被人看笑话。他咬牙切齿的拖着她出去,心里想分手好了,他果然不应该跟这种档次的女人混在一起。
王二少在他的法拉利里喘着粗气抽了根烟,看着边上那女人玩着自己的长头发,就如同他们偶遇时一样,一双大眼睛里又是理直气壮,又是厚颜无耻,又是极度的天真无邪。
就想:还是给她一个机会好了。
这辆大红色的奥迪TT是王越想来想去、想得一肚子的邪火窜上来,跑去给她先办了一套证件、然后去买的。
她总是说不要不要,然后男人就给的更多。
王越几乎赌气般把身份证甚至还有护照、连着驾驶证什么的一起甩桌子上。她清澈的眼睛看不出什么情绪,只去看新证件。王丽莎,26岁。
王丽莎,本来就是他制造的一个虚假的名字。如今王丽莎的东西都在这里,那个离开的女人又将是谁的莎莎?
她离开时就和她来时一样,几件换洗衣服,几瓶香奈儿五号。
如果不是枫桥遭到失窃,可能他还要蒙在鼓里很长时间,她什么都不要他的。
男人有时对于馈赠是极大的乐趣,女人的惊喜和感动就是他们要的回报。他从没有见过这样的欢场女子,竟然唯恐自己占了男人便宜一样。
王越突然觉得非常难受。为什么这女人一定要这么银货两讫、跟他划分得清楚?
一间中档消费的茶楼,也还清雅。“细妹真是美人。”说话的人黝黑的肤色,瘦小却结实,目光灵活,典型的闽粤一带人士。
莎莎莞尔一笑:“七叔别取笑我了。”声音轻软。她穿一件肉粉色连衣裙,裙摆别致的不对称,舒缓下垂如错落的花瓣;脸上干净通透,没有脂粉,嘴唇一点樱色别添几分娇媚。
“哎哎,好久不见你。听说你遇见好男人,老头子还以为你真的成家了,为你高兴呢。”虽然年过六十,但依然穿着大红大绿的花哨衬衣,精神头十足,口气半是玩笑半是认真“还想着要是有缘再见到,你不嫌唐突,老头子要送你红包。”
光线透过包厢的百叶窗,一格一格的,莎莎动手洗茶泡茶,声音如同水汽一样袅娜不定:“七叔啊,我这样的人怎会成家。”
这七叔是港商,在内地有着不大不小的生意,夜未央里偶然见到莎莎,惊为天人。
苦涩中满口回甘,这就是茶的奇妙魅力。七叔柔和道:“细妹,年纪轻轻的莫糟蹋自己。”
夕阳斜去。“细妹,我公司小小,但是还可以安排一个文员。若你不嫌弃,愿不愿意屈尊?”
莎莎却不像对别人那么立即拒绝,只沉默了半响后依然是轻软的声音:“我什么都不会,对不起七叔开的工资。”
“可以学嘛,无非是电脑和打字。”七叔伸出手,拍拍莎莎那柔嫩白净的小手。莎莎并没有躲开这已经有皱纹和褐斑的手,一滴眼泪掉到桌面。
她愿意在空闲时候和这老人坐一起喝茶聊天,愿意听听这老人的意见。因为,只有这个老人知道她并非一只鸡。
那年轻俊美的王二少对她不能不说慷慨,但也只是慷慨,看她却从来只是一只鸡而已,只不过羽毛比较漂亮而已。
她要如何解释她并不是卖身的。
但王二少的的确确、实实在在的帮助过她,她不想分辩。无以为报,以身相报,她懵懵懂懂的性情,无端端带了几分亮烈。
所以她走时什么也没带,就连新身份都抛弃。只要想到不欠这男人的,她就心安了。她现在的证件上叫做刘梦莎。
但是这老人,已经给了她最大的尊重。第一次看见她,买了她四支酒,然后半笑半叹气的说:“细妹,今晚任务够了,可以提早下工了。”
他来内地次数并不多,每次都是劝说:“细妹,年轻囡路还长,莫灰心。若有困难对老头子说说看,也许老头子帮得上忙。”
他从不对她动手动脚,虽然总是赞美她人靓言语却并不轻浮。
莎莎感觉得到他的好意,她从未有得到过来自长辈的善意和耐烦心。此刻,她迟疑着,却慢慢接受这份温吞吞的好心,因为她可以感觉到这好意的纯粹,并不需要交换什么。
眼泪滴滴答答的,她边哭边说:“七叔你不知道的,我---我---我这一辈子已经完了的,我什么都不敢想---”
人,即便长大了,只要心肠没有完全石化就总要哭一哭才好。眼泪如同春雨,能够滋润心灵,让人萌生希望。
七叔也不劝,只递面巾纸,等她哭得差不多了才说:“我六十多了还在忙,两地跑;你二十岁就说完了,叫我这老头子臊得慌!”
不等莎莎开口又笑吟吟道:“慢慢来就是,什么都可以学的,是不是?”
也许就真的可以重新开始吧。这世界上到底还有人把自己看做一个普通的女人、那么努力做好一份平凡的工作,过一份简单却干净的生活;自己也是有资格的——晚上在简陋的租房里,铁架子的床上,莎莎抱着香奈儿五号的瓶子在黑暗里想着。
她从没有什么积蓄的概念,每次赚够了钱就会去买一瓶五号,这么奢侈的行为在艰难生活中她一直保存着。这香气营造虚幻的美梦,让她能够含笑睡去。
PS:最后一个龙套,七叔也登场了---呼呼,第一卷所有的人和事都合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