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离开餐厅时随手抓了一把玫瑰,她摇摇晃晃走着,玫瑰从她手上拖到地上,一路花瓣落下。中年男人落在她后面,看着觉得又是迷人,又是有种诡异的感觉。
走出餐厅时中年男人很自然的加快脚步,追上她、就把手放在她的细腰上,“去我房间?”男人的声音在她耳边游移,像条湿漉漉的小蛇。
平安当然知道这男人并非慈善家只为博美人一笑,但红酒开始上头,平安笑,眼睛眯成一条缝,雾气濛濛的:“我男人来了,你不介意?”
“哦?”中男人半信半疑,很难想象她有伴侣出来、还如此大胆与别的男人公然调.情。他扭头张望,并没有看到其他人,这女人依然笑得花枝乱颤,并没有被抓奸的惊慌。
是吓我吧——中男人心想。
平安身段摇摆得像春风里的柳条,她一边拧开香水瓶盖子,就把一整瓶的香水缓缓倒出,地毯没有一丝声音的吸收了所有的液体,强烈的芳香扑起,在楼道间横冲直撞。
中年男人吃惊的停住了脚步:也许这个女人是个疯子?!
“平安。”一个平稳的、明亮中又带着些许悲哀的声音响起,就像十五世纪的宗教画,用明亮而鲜艳的色彩描述犯罪和救赎。
这个男人衣着很普通,无论是剪裁还是面料都是不值一提的大路货;他的面孔因为修补过有着奇异的不协调之处,手拄着一根拐杖,可站在那里很稳,他身上有种气质反超过了这五星级酒店。
这是这女人的金主?穿旧衣服也好残疾也好都不能证明什么,有些富翁有着不为人知的怪癖。
中年男人已经深深后悔,“我,突然想起还有点事。”中年男人道。男人女人的借口都烂,什么生日啦,不快乐啦,有事啦,九流言情小说的桥段。
平安嫣然,抓住他的领带,沙哑的声音魅惑:“害怕啦?”
玫瑰花枝撒落一地,没有修剪过的,刺犹在,她是徒手抓着的,抹在他雪白的衬衣上就一手的血点。
“我真的还有事。”中年男人那镇定的风度已经开始失去,艳/遇的第一要素是安全。“遇见你很愉快。”他手臂用点力架开她,平安背脊就撞在墙壁上。
平安笑着转身,王越行动不便,几步路也走得艰难。然后他终是到了她身边,拉住她瘦瘦的胳膊:“平安,回去了,我们回家煮饺子好不好?”
平安眼泪汹涌。
以前过年也就是买几盒冰冻饺子,平安都要上工,这一天的小费都会打得额外丰厚,她有过一天顶一个月收入的奇迹。
她在出租车上一直哭着,惹得司机差点拒载。王越多加了两百块做红包才让司机没赶他们下车,他真的成熟又稳健,和往日大不一样。
王越一直哄着她,还给她泡了热茶。
“我告诉他了,我明明告诉他了,我等着和他一起吃年夜饭,可他竟然不来。”
平安哭得身子蜷成一团,她双臂抱拢自己:“哥哥根本就不会像以前那样对我了,我知道他其实是介意的;可是王越,当初我是真的没办法的,我不是天生要下贱的---”
“我知道我知道,你是好女孩,是为了我。”他倒也不完全是恭维,细想之下她的行为真是古典话本里的侠骨柔肠;自古侠义出风尘,那些慷慨捐助书生的烟花女子们是一丛丛开在野史传奇里的花,登不得大雅之堂;然而就是她们让千年肃穆的历史添了几抹亮丽、浪漫和人情味。
“我给你煮饺子去,你晚饭没吃吧。”王越看她稍微平静了,就拍拍她的背。
平安双手抱膝蜷在沙发上,心灰意冷,那昂贵的裙子已经皱巴巴的,还沾染了不知道是什么印子,也不知道洗不洗得掉;白色就是这样,一旦脏了,永远无法复原了。
平安又一阵悲伤,王越端着饺子出来:“猪肉荠菜馅和虾仁馅的,我都煮了一点。”
他又去厨房端了醋碟来,平安不想吃,王越夹了一个送到她嘴边:“就当陪我怎么样?我可是病人,不能饿的,我到现在还没有吃饭。”
你吃一个,我才肯吃一个。
平安勉强吞了两个,看她实在是吃不下,王越也就不再劝。“对了,你是怎么找到我的?”平安问道。
“我想你今天可能会不开心,所以我很早就到了你住的地方,看见你出门的。”
平安脸红了,却不是生气他追踪她,而是他揭露一个血淋淋的事实叫人难堪、疼痛、愤懑、羞愧:这样的节日,当然是要在家里陪家人;怎么可能跟情.妇吃年夜饭。
而实际上,她可能还未有资格做他的情.妇。
平安眼圈还湿红着,鼻翼微微张开,脖子上一条青筋暴了出来;她小手握成拳,又张开;又握紧、又张开。
看她气怒不同寻常,王越有些着急,她平时温柔如水。王越按住她的胳膊:“平安,对不起,我不是要你难堪,我只是想你难过的时候身边有人陪。”是吧,他早知道她会失望,所以他等着收获她的悲伤和眼泪。
平安站起来:“我要回去了。”
王越拉她:“你今天就睡这里吧,我怕你到时候又一个人胡思乱想着就哭起来。”他停了停、又加一句:“我不会对你动手动脚的,你放心好了。”
平安挣脱他:“王越,我哥哥对我已经足够好,或者就算他对我比现在差一万倍我也不在乎。我只要我的哥哥。”
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小区对面的马路上,车里的年轻男人看着那美丽的女人奔跑出来,好像暗夜里的精灵,她身上那神秘的吸引力无可解释。
王卓看到她招手叫了出租车后才抿了一下嘴,打了一个电话。
不多时,王越蹒跚着下来。
王越上了车,调整好位置舒舒服服的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用一种懒散的声音说着:“阿卓,待会儿你一定要仔仔细细看好了。”
车子很快开到白沙别墅,因为过节物业给每栋别墅都统一挂了红灯笼,贴了春联,渲染出一份喜气。但白沙别墅的业主以外地人居多,这时候大部分房子都关门闭户的,反而比平时更安静,。
“这里,每个人手上都有罪过。”下车时,王越喃喃道,说的是法语“海水也被染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