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曌生性多疑，当她开始正视昭阳和崔竞的关系后，马上就有了和武祺光同样的想法——昭阳她，究竟对皇位有没有心？如果她对皇位有心，那白虎入梦之事又是不是真的呢？这样的想法，一旦萌生出来，就无论如何也甩不掉了。
武曌不想如此猜忌自己的女儿，在一宿的深思熟虑后，决定召见昭阳。
“你非要和崔竞成婚不可？”
昭阳一字一句道：“望陛下成全。”
武曌心里有了底，便让她先退了出去。
据兴庆宫的宫人回报，崔竞和昭阳确实私下有些往来，但并不密切；昭阳更不是感情用事的人，如果说是她为了崔竞做到这一步，武曌说什么也不会相信。那么昭阳非崔竞不可的理由，只剩下一个了——她对那个位置有意，试图通过崔竞拉拢到一批支持李氏的老臣！
武曌五味杂陈，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深深地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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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兰斐发现慕容嫣最近不对劲，说话总是心不在焉，不经意间时常流露出复杂的神色，对着他欲言又止。
有一天，他看到她戴了一只红玉玛瑙的臂钏，便有意无意地问了一句：“阿瞳，你不是不喜欢戴这些首饰吗？”因为她长年为武曌做文字书篆，手上戴玉饰银饰都不方便。
谁知慕容嫣的反应竟十分激烈，猛地拉下袖子，把手腕掩住，勉强一笑道：“只是今日一时兴起罢了。”
他用微笑掩饰住了眼底的疑惑，随口应付了过去。
在那之后，他又不只一次发现她过了宵禁后偷偷出宫，只带着一个车夫，还特地用了没有任何标识的马车。如果不是他对慕容嫣熟悉到了骨子里，知道她喜欢把所有车帘都换成群青色，也不会偶然察觉到这桩隐秘。
她有事瞒着他，他敢肯定！
于是，他悄悄随在她身后，从皇宫一路跟到了那栋僻静的宅子门前。
只见慕容嫣轻轻叩响朱红宅门，引出来一个奴婢打扮的少女，提着晃晃的宫灯，迎了她进去。另一个奴婢伸出头往巷子两边探了探，确信无人后，才谨慎地把门推好栓上。
贺兰斐躲在一堵土墙后，僵硬地望着那栋宅子，垂在身侧的手一点点紧握成拳。
先是昭阳，然后是慕容嫣，为什么她们对着他，永远都有数不清的秘密？
此时的慕容嫣，完全不知道贺兰斐跟踪了她的行迹。她正沉浸在满心的恐惧和羞愤中，眼看着那人撩起自己的袖子，露出莲藕般丰润莹白的手臂，细细摩挲着那只红玉玛瑙臂钏，微眯着双眸，笑道：“我送你这只臂钏的时候，分明告诉你要天天戴着。可是你呢？又把我的心意甩到一旁，今天才急急忙忙地找出来戴上，是不是？”
她垂头缄默。
那人捏着她的下颌，把她巴掌大的小脸托起来，“你知道，我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脾气好不好全看心情。现在来俊臣死了，我心情不好，脾气恐怕也好不到哪里去。你最好小心点，别再挑战我的忍耐力。”
慕容嫣用手指绞着裙带，用力之狠，只险些没有把裙带揉烂了。她别过头去，冷笑一声。
“你笑什么？”他墨眉一挑。
“我笑，是因为——从头到尾，都是你在挑战我的忍耐力。”慕容嫣恨恨道。
“你的忍耐力向来很好，不是吗？”他仿佛在对待一只随意的宠物，轻浮地拍了拍她的脸，笑得粲然，“只要我一提你妹妹的名字，你就浑身发抖，像只被剃光了毛的狗。怎么样，要不要我再叫一声？”他附在她耳边，轻轻吐出两个字。
慕容嫣果然立时僵在了原地，满眼惶然。
“像你这么狠毒的女人，也有不忍心的时候么？啧啧！”那人放肆地一笑，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在慕容嫣眼中，那简直无异于魔鬼的獠牙，沾着毒液，随时都要咬断她妹妹的脖子。
“我……我听你的，全部听你的。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
他把颤抖不已的她搂在怀里，温柔地抚摸亲吻着她的发顶，灼热的吐息全落在她的后颈，激起一片小小凸起的疙瘩。
“别怕我，求你别怕我……来俊臣的事是我的错，是我没能及时觉察出昭阳的意图，不怪你。不过你也清楚，我最讨厌在同一个人身上失败两次，昭阳是这样，你也是这样……这次，你只要做成一件事就好！不过，可不许出错哟……”
慕容嫣把脸埋在他胸前，紧紧揪着他的袖子，哽咽道：“做完这一次，求你放过我，好吗？”
“你先做成这件事，我再告诉你答案。”
她凝视着他白净的脸庞，目光中写满了绝望。
“你也不必这么看我。”那人用手盖住她的眼睛，俯身对她说，“等你把崔竞和昭阳拆散了，说不准我一高兴就把你给放了呢！”
慕容嫣从那座宅子里走出来的时候，脚步虚晃，整个人仿佛纸片折成的，弱不禁风，随时都要倒下。
贺兰斐原本蹲在土墙下，看见她出来了，隔了片刻才扶着墙慢慢站起身。他吹了大半夜冷风，全身都是冰凉冰凉，手脚都不知是冻麻的还是蹲麻的，好像连脑子都木了，半天没能迈出去一步。
突然一点晕黄的光从宅门里探出来，朝他缓缓逼近。
他本该夺身而逃，可不知为何，却又不想逃了。
没多久，一个奴婢，正是为慕容嫣开门引路的那少女，站定在他面前，恭恭敬敬地垂首道：“我家主人有意见郎君一面，不知郎君可否赏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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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嫣回宫后一宿没睡。不过也亏得她一宿没睡，才能在武曌临时召见时，不至于匆匆忙忙乱了礼数。
“陛下——”她不慌不忙地行礼，可是还不及半礼便被武曌搀了起来。
“免礼罢。”武曌自己也是披衣而席，眼底乌青，面容憔悴，“朕深更半夜把你叫来，是想起草一份诏令。”
什么诏令非得晚上写，不能等到明天？慕容嫣猛地想到了答案：“陛下——”
武曌摆摆手：“你别说话，听朕口述就行了。”
“是。”慕容嫣低下头。
“朕怕自己再多想一刻，都会后悔，等不到明早了。”武曌长叹一声，苦涩又凝重，“朕要为昭阳和崔竞赐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