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和煦草长莺飞,蒙蒙细雨替布上苍布下润物之恩泽。
天气转暖,帝都的早市愈加热闹,贩卖花花草草的商人也愈加多,一盆盆娇俏艳丽的花草在春风中搔首弄姿,好似烟花之地中的莺莺燕燕。
无双在马车中静看人来人往,心想世间万物各有生命本应平等,若是这些被随意转卖的花草也能说话,定会毫不犹豫的收起媚态对贩花的人竖起中指,并金鸣公堂,告他个拐卖‘人’口之罪。
脑袋里胡乱想了一通,马车忽的一顿,车夫操着一口浓郁的地方口音道:“两位公子,到了。”
流月掀开车帘,干净利落得下了马车,随后备好马扎,无双摇着折扇,也不踩那马扎,风度翩翩一跃而下,惹得周围女子尖叫连连。
无双素来低调,今日却在大庭广众之下公然耍帅显然另有其意。
是的,今日正是她筹备已久的赌坊开业的大喜日子,而她作为东家,自是要在人前露露脸,为此她还特意精心打扮了一番。
一身玄中带红的对襟长袍,两袖滚着金银相间的百福纹,脚踏祥云靴,头戴紫金冠,剑眉入鬓,凤眸似潭,一口樱唇微微上翘,带着一股喜气,整个人立在马车之前当真是公子翩翩当绝于世。
在众人惊艳得打量无双的同时,无双手中折扇轻摇,两鬓乌发荡漾,甚是满意的欣赏着自己的杰作。
面前拔地而起的四角楼一派朱红之色,而这种朱红在日光隐映之时又泛起淡淡金光,华美而大气。
赌坊虽还未开业,但内里酒水免费又有帝都第一花魁萧倩献歌献舞,是以一大早便围了不少人来凑热闹,但大部分人只在楼外围观,真正能进入其中的少之又少,那是因为门口两静立的黑衣侍者一人手中拿了一块牌子,上书道:若要入得散财屋,怀中需藏三百银。
三百两的现银数目不小,可不是一般人能随便拿出来的,更何况是到这种一掷千金的销金窟,所以平民老百姓就只能在门口张望顺便享受免费的丝竹之音。
无双满意的点点头,抬步刚要往里面走,忽闻有人打招呼道:“藏青兄。”
闻声望去,却是魏家两兄弟连着叶銘枫、林妙生一同前来,无双正要上前相迎,身后又传来一声惊喜的呼喊:“藏青!”转身望去,景小侯带着小侍,大包小裹得提了不少礼品前来道喜,一张圆脸笑得好似向日葵。
无双向景小侯点点头,转而招呼魏家兄弟一行,景小侯笑得如花般的圆脸瞬间僵在脸上。身后的小侍怯生生看了他一眼,景小侯把手里的东西塞到小侍怀里一甩衣袖恼道:“你先进去等着!”
小侍颤颤巍巍抱着摞得比他还高的礼品,苦着一张脸一步三挪得往里走,生怕一个不小心东西掉了触到小侯的眉头。小侍心里那个悔啊,要不是阿福拉肚子,打死他也不会陪小侯出来。
那边无双与魏家兄弟相谈甚欢,魏子栋连拍无双肩膀道:“行啊兄弟,这么快就在帝都做起生意了,不过你这生意做得可有点得罪人。”边说边努努嘴示意无双向身后看。
无双回头,除了看到黑着一张脸正往这走的景小侯,再有就是不远处永乐赌坊门前一脸不善的打手。
魏子栋趴在无双肩膀也看向那一小帮打手嬉笑道:“做生意做到别人家门口,还做得这么明目张胆,光看这气势就把人家比了下去,你说人家能不生气么。”
无双但笑不语,魏子栋又拍拍他的肩以为深长道:“小心点。”
无双点点头:“谢魏兄提醒。”
话音刚落,景小侯已经走到跟前一把打掉魏子栋的手怒道:“把你的脏手拿下去!”
啪得一声脆响打得无双和魏子栋一愣,魏子栋的手背霎时黑红。
魏子栋好意提醒自己防备永乐赌坊的人,景小侯却无缘无故在这无理取闹还动了手,平日里对自己死缠烂打也就算了,今日却是不分场合不分青红皂白,无双当真被他惹得恼火,想也没想便捏住景小侯还没落下的手腕沉声道:“胡闹什么!”
无双一声低喝声音不高,却也被挤着看热闹的人听到,一时间大家都围了上来议论纷纷。
“呦这不是那鞭笞小侯的小兄弟么,怎么今日这两位主又闹起来了?”
“前些日子我还在花鸟那趟街看到俩人闲逛呢。”
“今儿是那位黑衣公子赌坊开业的日子吧,小小年纪能支起这么大营生,难怪连小霸王都敢得罪。”
“就是就是,我看这黑衣小公子身后靠山也不小。”
景小侯也听到众人的议论声,不过他从小到大早就被人围观惯了,哪管这些,他只知道无双因为自己打了魏子栋一下跟自己生气,还把自己的手腕捏的生疼,一股委屈上来心里也恼了:“我不就是打他一下么,能怎么样!谁让你不招呼本候却去招呼他们!”
“哼,那倒是在下的不是了。”
无双嘴上这么说手上却是毫不客气的甩开景候的胳膊,转身对魏子栋道:“魏兄没事吧?”
魏子栋摆摆手:“无碍无碍,藏青兄不必介怀,今日是开业大吉的日子,藏兄还是早些去忙吧。”
无双感激一笑,甩给景小侯一个冷眼,招呼魏家两兄弟以及叶銘枫、林妙生一同向赌场内走去。
景小侯揉揉红紫的手腕,虽觉得自己有些冲动,可是自己那么开心跟他打招呼,他却只是跟自己点了个头,反而对魏子栋他们那么热情,凭什么待遇差别那么大!景小侯越想越觉得不甘心,赌气追向前追去。
无双当先带着魏子栋一行人进了赌坊,迎门可见一四方红色舞台,舞台上着一身鹅黄流仙裙的妖艳女子,怀中琵琶半遮面颊,葱玉手指轻灵欢快,朱唇轻启间黄莺一般清脆悦耳的歌声流动而出,带给台下一干观众愉悦的享受,这女子便是号称帝都第一花魁的萧倩。
在此舞台不远处另有一小型舞台,上面放着一半人多高的圆柱形物件,圆柱的顶端密封成一个弧,看起来像极了放大的筛蛊,圆柱旁立着一块用红布盖着的匾额,匾额两边分立两名黑衣侍者,面容严肃。
整个赌坊除了这两座醒目的舞台,几乎没有什么摆设装饰,舞台之下零零散散坐着几桌观众,人数不多大约三十几人,不过可别小看了这三十几人,凭无双进来混迹权贵圈所了解到的,这些人个个都是挥金如土的主,尤其是当中那个穿金戴银的胖子,为了花魁萧倩可是一掷千金,同时也十分好赌。
虽然今日大部分的富贵子弟都是奔着花魁而来,不过无双相信经过今天的开业仪式,以后奔着她赌坊而来的人会是现在的十倍百倍。
魏子轩扫视了赌坊内一圈,见除了几张圆桌几个凳子什么装潢之物都没有,遂奇问无双:“你这赌坊怎么也不好好装潢装潢,这样未免太素净些了吧,枉费外面那么华贵,前后一比怕是让人觉得不妥。”
一旁叶銘枫与林妙生也点点头,无双的赌坊确实给人一种反差极大之感,若不是花魁萧倩在,怕是屋里的人早就散的一干二净。
无双笑笑不置可否,这时景小侯已经追了上来,他本来是要找无双理论,可转念一想今儿本是大喜的日子,真要是把人惹恼了,怕是再也不会跟自己称兄道弟了,虽然心里委屈,不过这委屈也不是不能憋到开业之后,犹豫半天景小侯最终规规矩矩站到了无双身边。
无双知道他来,浑不在意得瞥了一眼,随着舞台上传来琵琶铮得一声尾音,大步向前走去。
台上萧倩收了琵琶,起身盈盈一拜,惹得台下连连叫好。喝彩声中,萧倩掩唇轻笑,声若银铃道:“今儿多亏了藏公子倩儿才能与各位公子在此一聚,看看天色已快到吉时,不如先请藏公子上台完成了这开业仪式,倩儿再为各位公子献舞一曲可好?”
萧倩话音落下,台下立刻有人起哄:“倩儿姑娘来为这藏公子捧场,难道藏公子是倩儿姑娘的入幕之宾?”
这人说完,台下顿时一阵哄闹,那穿金戴银的胖子脸色不悦,嘭的一声以掌击桌:“我倒要看看是那位公子抢了本大爷的倩儿姑娘!”
说话间,人群中传来一声男子的朗笑声:“不才正是倩儿姑娘口中的藏公子藏青是也,不过在下与倩儿姑娘只是萍水之交,这位大爷可是误会在下了。”
众人循声望去,却见一俊朗男子一身玄衣行于当中,左边景小侯一边走一边看着那人的脸色,右边丞相次子,御史二公子还有礼部尚书家的两位公子行在一处低声说笑。
这阵仗,帝都排的上号的权贵算子弟算是来了三分之一,更不提在坐纷纷起身打招呼的各位大臣家的公子。
胖子脸色一变,他不过是商贾之家,虽与帝都权贵有些交情却远远不到能一次请动这么多人的地步,当即缓和了面色拱手道:“藏兄,幸会幸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