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老天啊,你果然是来坑我的。
回到房中的齐茉抱着双膝侧倚在榻上望着眼前桌上的那盆水仙发呆。这水仙仍是苗,还没长出花苞,本来齐茉拿来养着是想到新春之际可以看到它绽放的模样,可惜恐怕自己是没办法等到那个时候了。
她郁闷地摇了摇头暗道算了算了,该来的会来,不该来的也来不了,这就是命。仔细想想自从四年前自己决心作为一个孩子再活一次后,的确是比上辈子要轻松了,可如今却也越发有些口无遮拦。算了吧,佛为首伽长者说业报差别经里有云,若人造重罪,作已深自责;忏悔更不造,能拔根本业。知错能改,不再造口业,收拾起心性,总会好的。
她郁闷地皱着眉再思索了会儿开口就把玉白和竹青两人叫进了屋内。她让竹青将她库房的账簿取了来,十分严肃地坐在榻上看着两人深深舒了口气。
“竹青,玉白,你们可是我可信之人?”
同样的话语在四年前两人都听到过,那时候姑娘将她失忆的事情告诉了二人;二人便知道此次恐怕也不是件小事。两人顿时肃然起敬,站在床沿两侧思索了一阵又都是坚毅地点了点头。
又回到了原点,还是与四年前一样。你们在我身侧,感觉不比从前孤军奋战,雨天都显得明朗了。
“嗯,那好。接下来我要做的事情你们不可拒绝也不要问缘由,只听我说,然后去做,可做得到?”话语之中有着欣慰,齐茉的心比方才淡然了许多,她的眉并未舒展开来,然而神色却没了之前的苦涩。
看着姑娘的神情,又如四年前那场杀戮后血腥中的平静。这四年里,姑娘自到了太平侯府后便再没有过这样的神情;二人的心中都突然有些慌,可她们却也知道这不是说不的时候。想着想着,两人点了点头,齐茉也明白地将账本接到手里翻了翻,下了床榻来到书案前,让玉白伺候着笔墨,挥笔就在账簿上开始圈点起来。
两柱香之后,齐茉郑重地将账簿放在了书案中间,让两人站在了自己的两侧,指着账簿说道:“这上面我画了圈的物件日后便归于玉白所有,剩下的则让竹青你带走。我库房中的银两给我留下二百两剩下的你们各自分了去,过两****会以一些理由将你们逐出府外,出去后,寻处地方安顿下来。”
话讲到此处,玉白已经忍不住地惊叫了一声。
“姑娘!您为何要这样做。您这样……”她着急地抓着手里的帕子,豆大的泪滴就要落在了地上。一旁的竹青上前捂住她的嘴,神色凝重地看着玉白:“姑娘的吩咐必然有她的道理,我们照做就是。”说完,竹青转过头来看着眼前比自己小两岁的主子,平静地问道:“姑娘可还有其他吩咐?”
“嗯,若是一个月后,京城传出齐家被革的消息,你们就到定安门外的柳笙客栈等我。若是一个月后有告捷的消息,你们就回来永平侯府,我自会重新要回你们。”
“被……被革!?”听到齐茉的话,玉白有些震惊。不是说老爷被任命为监军领两万人马去清扫边疆突厥么?那齐家当是重用了才是啊,怎么会被革?可是小姐的神色严肃,并不像是在开玩笑,她愣愣地看着齐茉,再看了看竹青,这才知道,小姐这是要将自己的性命都交给了她们二人。
“你们可愿意,日后无论贫贱都与我一同?”
“愿意。”竹青严肃地开口回答,玉白也终于回过了神来连忙点头。
“那好,那这件事情你们现在就立刻去做吧,我在簿上划去的物件就无需带了,你们这几日先在城里寻处屋子,将东西转移过去,待出去后就不要回来,等到一月后再在定安门外见。行了,你们下去吧,我要歇一会儿。”
“是。”竹青明白地将账簿收起拉着玉白出了去。
“竹青,你,姑娘这样做是为什么啊?”作为一个并不早慧的十二岁丫鬟,玉白从来都没有明白过姑娘的心思。的确,这些年姑娘变得平易近人了,可是她却时常呆呆地想着,做着自己不能明白的事情,反倒是觉得从前那个想打就打想杀就杀的姑娘还容易捉摸些。
“玉白,姑娘的心思岂是你我要去猜的?姑娘信任我们,我们就忠人之事,你平心想想,这些年来姑娘待我们如何?如今将此等重任交予我们,无论生死我们都该听姑娘的去做。”
“我知道,只是……哎,这些年来,我总觉得姑娘离我们越来越远了。”
“那是你的心离姑娘远了,若是你不为那些杂念所动,怎会有这种感觉?你可不要告诉我,这会儿你要跑了。”
“当然不会!我是那种人嘛!?我只是担心姑娘,这样下去当真好么?”
“姑娘说什么我们就做什么。只要她还在一天,我们就还是她的身边人。我劝你早些放掉你那些无用的想法,不然迟早会害死姑娘害死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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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心人的眼睛盯着齐家可是却没有人会关心这个身居太平侯府后院的小女孩在做什么。两天后,玉白与竹青因一些小事惹了齐茉不悦被逐出了府,她发落两人的时候倒是闹得齐夫人都来劝了,可小姑娘不知为何突然就那么大脾气说什么也要把两人赶出去。齐夫人见二人都低着头不敢吭声,叹了口气,给了二人一两银子做盘缠就打发了府外。
“母亲,表妹妹是怎么了?”文安从渺园出来后默默地跟在齐夫人身后。她与齐茉一起居住了四年,从来见这个妹妹也是容易说话的,这次怎么突然就性情大变,说什么也不愿意原谅两个婢子了。
要知道,在大户人家里做婢子的,更别说是这贴身婢子,将来都是指望着跟在主子身边日后好发配人家的。这若是突然被逐出了府外,名声便坏了,日后就是再去其他府上谋职,人家听说是被赶出来的恐怕也不敢用了。自己这个表妹妹不说从前,这四年两个丫鬟都是尽心尽力地伺候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大不了打发去别处当差,怎么就能直接给赶了出去。
“哎……怕是你表妹妹今日的心气也不好吧,你舅舅被派去做了监军,作女儿的怎会不担心,这个时候身旁做事的有个差错自然是不愿原谅的。”想着弟弟受到圣上如此‘器重’,齐夫人也不知该喜该忧,说喜吧,难得圣上继位到如今会看她们士族一眼。说忧吧,这前线的事情她们女人家家的怎么是个清楚,恐怕也是提着人头过日子的。
“母亲也不要担心,舅爷必定会不负圣望的。”
齐夫人的心事一上来,鼻子就不禁发酸,伸手握了握身旁这搀着自己的女儿,虽不是亲生的可也是在膝边看着长大的。如今文倾文娥都嫁了人,文馨也才四岁,只剩下这个孩子和齐茉还能在她身边暖暖心了,可齐茉毕竟也是弟弟的女儿……
想到这里,齐夫人的眼泪就更没法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