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头大马,乌黑光亮的毛发吸引了不少民众的目光,秦舒的马雄赳赳气昂昂地抬头走在前,而背上的主人心思却是沉重的。出了城,全队一路快行往胡州边城的战场而去,距离边城快行还有三日的路程,即便只是补粮,粮草兵是务必要在大军到前到达边城的。
此刻的边城城门紧闭,三路突厥小骑正挥着刀乘于马上冲着城墙上留守的归德将军武云大吼着叫嚣,用着蹩脚的晏国话来来回回就是胆小啊,不敢迎战的那么几句,听得武云都蔑视地撇着他们,可再看看远方压境的那三万大军,他们已经在城外扎营驻守了快十日了,竟没有强硬地攻城,反倒像是在等待晏国的大军到来。
反常必为妖,武云不是没上过战场的人,此时也不是礼仪为上的年代了,如果要强硬攻城那么自己带着只有一万人马不到的军队怕是保不住边城的。那他们到底在等什么呢?
“等什么?”听着前面那些府兵碎语地讨论着前方的军情,齐茉默默地走在后面,突然快步走去,开口便问:“两位军哥,这次文安候带的兵马是都到边城去的么?”
刚看到齐茉走来,两人都警惕地抓紧了手中的长矛,而此时听她的话语又打量了一下这眼前的小女孩,不屑地挥了挥手:“退后面去,赶紧的。”
“军大哥,请你们告诉我吧,我好奇。”齐茉努力地将声音放嗲,再掺进些娇弱,可她怎么也是罪臣监军齐重的女儿,那两个府兵自然不吃这一套,不耐烦地向她挥了挥手,示意她靠边去。齐茉只好无语地退下了。
“姑娘,您去问这作何?”月弯奇怪地看着身边的脸色不悦,正张嘴咬字不出声的六姑娘。
“没什么,刚刚听他们那么一说,感觉那边城外的三万人马恐怕是个幌子。”
“幌子?”月弯不解地看着齐茉。
“是啊,明明是三万对一万,现在又不是战事也讲礼数的从前,难道真的要等文安候带着五万大军到了前线,他们才来个宣鼓开战?要真是那样他们还叫突厥吗?”齐茉说着摇头晃脑地继续走着,桓哥儿被她抱在怀里,此时也好奇地看着姐姐听着:“三万大军来而不动,恐怕意不在边城。如今的晏国,龙椅上那位是将精兵强将都调了到边城去抗敌的,只要大军一到,那么后方不就空虚了?这个时候,只要分几支小队绕过边城往后行,一路往里打,等到被发现的时候恐怕文安候想往回赶也来不及了。”
“您……您这是胡诌的吧。”月弯听着深吸一口气,一脸陌生地看着眼前的姑娘。
“胡诌也好,实话也罢。谁知道前面是个什么情况,前些年好端端的没动静,怎么就突然打了过来?晏国这些年国泰民安,边关是会放他国商旅前来的,所以若是有人隐匿其中也不是不可能的。不过如果突厥真是打着这个打算,那你觉得最有危险的是哪里?”
“哪里?”
“落马都督府啊,你刚才也说了,这都督府拿下,胡州也就差不多了。文岑又是陕州靠近西北的西都,他们如果拿下了西都再一路打下去,但凡大军追赶不及,那到京都都是迟早的事。”齐茉细声说着,眼里有这些不屑。
“姑娘,您这都是……都是哪儿听来的。”
“哦,从前史书上看过。”意识到自己口出狂言的齐茉连忙说出了个理由,她可哪看过史书,不过是自己听着听着脑子里就有了这个想法。只是没有更多的信息,她也只能猜到这么个大致而已。
“那……姑娘,咱们要不要跟那几位军爷提一声啊。”
“提?算了吧,就算与他们说他们也不会为之所动,就算动了,就他们的分量恐怕也起不了大作用。而且现下还有许多的信息不能确定,你知道我爹是怎么死的,听信了安南将军的怂恿擅自决定带着一队人马就去送死了。我这里如果再说出个有出入了,恐怕咱们一家的命就没了。”齐茉低着头喃喃着,再抬头看着前方走得还算整齐的府兵:“到落马再说吧,如果真有这可能,突厥还要等个四五日等文安候确定到了边城才会动手,咱们到了落马再去看看能不能亲自跟落马都督或者长史一说,如果说不上,就算咱们也要去死至少还能拉一群垫背的。”
“额……好,我听姑娘的。”
月弯和齐茉交头接耳了一阵,一旁的府兵到有些不耐烦地出声打断了她们,二人也就再没说话,一路地继续走;而大队其旁的树丛里,那个矫捷的黑影正一路不远不近地跟随着。
一路的不停前行,日落之时踏入了落马县城门。此时的落马县已是城门大毕,与其他不同的,此处虽为县,却并不多人,来来往往的都可看得出是兵士府兵,手持刀戟长枪,循循回回目不斜视,路上倒没看得出有多少普通百姓,显然已作了兵城。
齐茉累得整个人都要瘫做了泥,可桓哥儿看着这往来的刀枪不禁往她身边靠,她只好鼓足了气力,随着流放的队伍向前走。不知走了多久之后才停在了石狮迎门的都督府门口,为首的府兵去向门口的人通报后就见一位官袍傍身者并未着甲,出来与押送的府兵头儿说了几句话后,一队女眷就被带进了府衙。
“承蒙天恩,圣上有令,如今胡州战事吃紧,不宜将人送往别处,且如今落马也是用人之地,所以你们便在落马服役吧。现如今落马已作军区,正是缺生火炊事的人,你们之中若有擅此者,须五人,站出来。还要六人负责兵士的衣衫缝补,剩下的则入屯田耕作。”
话一出来,不擅长缝衣服的齐茉也不回避的首先站出来应着去厨室炊房,大房和三房的两位夫人和几个姑娘自是应了缝补的活计。二房的剩下三人见六姑娘应承炊房灶台的活自也是与她为列,而剩下的一众多是婢子则心不甘情不愿地去犁田种地了。
齐茉自然选的是其中最轻松的活,虽是要负责成千上万人的伙食,可是本也有老妪厨子,她们去也不过是帮着劈柴切菜而已。再来如今是冬天,这三个活计只有这个活是最暖和的。
她心里打着算盘,人也跟着前来的监看的府兵出了都督府,去了作为兵士炊房的一处小院;果然如她所料,这偌大的炊房之中此时已有三四老妪正出出入入忙忙碌碌地生活做饭。
“今日的晚饭还未下,你们赶紧帮忙。”府兵为她们拆去身上的枷锁刑具,齐茉也连忙将桓哥儿一拽就进了厨房。
当兵的是什么性子齐茉很明白,记得当年第一次参加军训时,一下车就被教官罚站了,所以齐茉也丝毫不怠慢,连忙就一头扎进了厨房。那监看的府兵看着这小妮子识相也就没多为难,站在门口持戟守着,看着那小丫头一会儿就到了门口拿起了一把大斧头一下一下地往下劈柴去了。
应着正是饭点又是夜里,大房和二房的人不需作为,就跟着府兵去了圈禁的院子。枷锁铁链都必须戴着,几人看着这种从未住过的破落庭院就是一阵呜咽。齐茉这边倒是十分地勤快,卖力地干活不过是怕一会儿如果误了点会被罚而已。
入乡随俗,这可是硬道理。既然都已经到这个下场了苦恼管什么用?
“老妈妈,这就是这儿府兵所吃的饭粮啊?”看着锅里跟她这一路上吃的野菜汤没啥两样的大锅稀汤粥,那老妪正卖力地用大棍在里面搅弄。
“是的呀,现在粮草还算充实,这边关之地,能吃上米汤是不错的咯。小女娃,你可停下歇会儿,一会儿再往里加柴火就好了。”说着那老妪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指着一旁的板凳示意她坐。
“不了,您歇会儿吧,我来替您搅。我这才刚来,偷懒了怕是要受罚的。”
“哎,不打紧。我家老头儿跑了,我也是让劳役抓来的,如今大队还没到,一时还算闲着。只是看你们这几人怕都是大户人家下来的吧,这可吃苦咯。”那老妪笑着从一旁的框里掏出一块烙好的麦饼,掰成两半递给齐茉:“你们这才到,我看着小娃子怕也饿了,你们先拿去吃了,我给你们挡着。”
“这……不好吧?”
“没事儿,这饼的数都是我们报的,报多一点,少一点的那些作兵的觉察不出来。快去吧,就躲旁边吃着,你看你弟弟饿得,快些吃完过来搭把手。”
“谢谢老妈妈。”齐茉点了点头感激地接过烙饼递给桓哥儿,桓哥儿可是跟着喝了四天野菜汤的,这会儿见到不是野菜汤的东西便是开心地狼吞虎咽,差点就给噎着了。那老妈妈连忙递了碗水过来,看着这姐弟两也很是喜欢,齐茉与她聊了聊知道这老妈妈姓黄,被抓来这儿已经有半个月。
吃完饼后又帮着添柴生活了一阵,饭食准备好,齐茉也被重新戴上了脚镣跟着府兵到了拘她们的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