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了,与胡州的冷相对的,京城的今日是十分的热闹。边关捷报连连,不在胡州的人还是喜的,今日还未天黑,路上便点燃了红火的街灯,以配合人们等待新年的喜悦,染得整个京城都红红火火。
为妃即是妾,即便是贵妾,那也是妾,这年关之际万没有回门的道理;所以新立的淑妃娘娘自是独自一人孤单地在宫中,守着她偌大的宫室,看着来来往往的人;锦服在身,面色却冷。
“爱妃这是在想什么?”那年岁而立,身子却十分健朗的男子一袭龙袍在身还未换去,显然是刚下了朝而来。他止住了通报的人,独自款款入了烟花殿,远远便看到昨日的夜下没人此时正呆呆地望着一株被折下插于盆中以备观赏的红梅,不知在想着什么,竟是丝毫没有觉察到自己的到来。
听到男人低沉的声音,秦梦的心下一怔,连忙站起身来道福,被男子虚扶起来,悄悄地抬眼对上了那双深邃的眼睛。
“怎么了?爱妃是想家了么?”男人的面上带着温柔的笑,却让人感觉不到暖意,就如这腊月严寒,它虽是白的,净的,却让人冷得发抖,想要避开。
“臣妾只是看着这梅花美艳,不禁看呆了。”秦梦轻声地笑着,用袖口掩了掩弯起的嘴角,见男人没有说话,笑而不语地将手伸向她,她也自然而然地将手放在了那只厚重的掌上,轻轻曲腰坐在了他的身侧,任他揽着自己的肩,听着他深沉的嗓音轻轻说着:“朕知道你想家了,朕在年关之前将你接入宫中确实有欠思量,只是朕想要早些与爱妃一同,不免失了这思虑。爱妃可怪朕?”
秦梦的心里在冷笑,可面上却不能,她努力地让自己保持着软和的笑容,依偎在男人的怀中,轻轻地晃了晃头,细语说道:“臣妾怎敢怪陛下,陛下日理万机却还要为臣妾费心,臣妾只觉自己罪孽深重。”
“爱妃无需自责,今日即除夕,夜后便是家宴,爱妃若是不适,可不必前往。”
“陛下这是怪罪婵儿么?”一双眸子带着些泪色抬起:“这是臣妾在宫中度过的第一个年,臣妾明白,自当认真应对。”
“这便好,苦了你了。”这二人的一场对话,无论怎么听都是那么的真情实意,可是其实呢?谁又知道?
“边城来了家书,是你父亲写给你的。”秦侯爷亲笔的家书被男人从袖中取出,轻轻地放在那双细嫩的小手上:“你父亲一切都好,你且放心吧。”
“谢陛下厚爱。”秦梦的身子僵硬了片刻,手还是将那封已拆过口的家书给接了下来。她将书信打开,也不避讳,只光明正大地依偎在男人的怀里将书信看完,脸上还是保持着方才的柔情,一丝也没有变化过,看起来是那么的完美,那么的无暇。
文安候府中,家中上上下下此时都恭恭敬敬地等待在侯府门前,中门大开,这不是在迎接别人,而是在等待一年归来一次的家中老祖慕容氏。慕容氏是如今文安侯爷的生母,自老侯爷仙逝后,老太君便移居到了别院,将文安候府交给了长媳林氏打理;而她则图了个清净,移居至太行山中的别院里去居住,每日吃斋念佛,吹风乘凉,好不清净。只到每年的除夕才会回到京城与家中众人团聚,过了腊月便又回到别院去过她的轻快生活。
老太君如今年已六十余,发髻有些花白,两只眼也轻轻地耷拉着,始终让人看着都像是睁不开。京中世人都知,文安侯爷孝顺,对老太君的话是说一不二;即便这位老祖已经移居他处,可是她在文安候府的地位仍旧是无人能及的。
老太君的眼睛这些年有些不好了,秦侯爷多次请母亲回到京城养老,可都被拒绝了。于是文安候便在前年拨出了重款让人将太行山的别院修建起来,还多买了十多个丫鬟前去伺候,本来挺好的,结果人还是被老太君折了七八个回来,理由是人太多,扰了她清净。
说起来,这位老太君也是个怪人,人家宅府的老人都想着过着儿孙满堂的日子,而她却偏偏不爱热闹;说是见了人多头就晕,这每年回来一次住到腊月还是文安候一再请求,这位倔强的老人家才勉为其难的应下。
此时从太行山而来的马车正慢慢地行驶在薄雪覆盖的大道上,车内的老太君正合着眼,口里轻声地哼着寺中的佛曲,一只眼时而睁开一下却不为人知,喑哑的嗓子慢慢地问着一旁伺候的老妈妈:“阿良啊,这到哪儿啦?”
“回老祖,就要到府上啦。”
“是嘛……怎么今年的车快了不少。我这老骨头都要被颠碎咯。”老太君的话悠悠长长地传到了门外赶车的车夫耳里,那车夫手上的缰绳紧紧地收了收,脸上一副欲哭无泪的表情。好家伙,任谁看,这马车走得都比路人要慢了,这还快啊……那车夫收着缰绳,就差不让马车直接停下来了,可马还是要动,车还是要走。
“嗯……这个速度可不好多了……”慕容老祖满意地点了点头,继续合着眼哼着佛曲。一旁的老妈子眼观鼻鼻观心,静静地坐着也不说话,等待着车慢慢到了文安候府的门前。
这是驾专门以黒檀木打造的马车,前有两匹马拉着,再以这个速度,确实是稳得不能再稳了,可是车一停下,车内的老祖就说让车颠地晕乎,说是要过会儿再下来。车下等候的众人都颔首不语,车内的老祖也耷拉着眼不动,过了不会儿,她那生了斑的手将车帘微微地撩起,眯着眼瞥了一下:“阿良啊,咋没见三丫头啊?”
话说的并不小声,车外的人也都能听得到。而此时颔首的众人寒毛都竖起,身子俱僵了一下,为首的林氏才笑呵呵地走到车前,嗓音带着些僵硬的笑意回道:“回母亲的话,梦儿前些日子染了疾,大夫来看了,说是不得见风。此时正在院里养着,没法儿来为母亲接驾了,妾身在此替梦儿求母亲原谅。”
“哦?三丫头病了?”这会儿,老太君的眼睛总算是睁开了,她人也健步地走出了马车,丝毫没有什么不妥,哪里像是个晕车的人?
“到了年关,三丫头还病了。这年真是……不是个好兆头啊。”老太君看着众人叹了口气,扶着那位叫阿良的妈子的手,稳稳地下了马车,来到了林氏的面前:“带我去看看三丫头吧,这一年不见,要见面了竟是病了。”
“母亲且不可,梦儿这病……容易过气他人……”林氏说着神色有些为难:“大夫说了,这病还是少得让人接近,以免病情加重。这些天梦儿都卧病在床,只婢子伺候着,我等……大夫都不让接近。”
话说完,老太君面上的颜色就不好看了,她静静地站在那里盯着林氏看了许久,而林氏颔首曲着腰,定定地站在那里,不敢抬起头,又不敢开口,双手紧紧地攥着帕子,脑门上一滴豆大的汗也顺着脸颊流下。不知这样对峙了多久,只是寒风都将那汗给吹干了,慕容老祖才将眼挪开,伸手扶着一旁的妈子:“好吧,阿良,这儿挺冷的,扶我回房吧。”
话毕,也不理睬众人,这位老太君就自顾自地踩着平滑的地稳稳地由中门而入,漠视了所有人的鞠礼,自个儿往着自己的院里去了。而此时俯身在门口的众人都长长地舒了口气,抬眼看向了林氏;林氏抚了抚自己的胸口,稳下了气,回头便遣了众人散去各自忙各自的,着手开始去准备着今夜的家宴,她自己却带着婢子待到众人散去后,箭步向着秦梦的闺阁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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