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心石下,两座百丈高的面面崖,如两把利剑,直插云霄。
淡金色的晨曦,穿透飘渺的云雾,照进崖洞内。饿了两天的无忧与狼孩,终于迎来了希望的曙光。
一只通体雪白的木鸢,扑扇着巨大的翅膀,停靠在崖洞口,挡住了光线,却送来了喷香的饭菜。
无忧从无虑手中接过饭菜,狼吞虎咽地吃起来。狼孩仍昏迷未醒,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填饱肚子后,无忧看向空无一物的木鸢,问:“哥哥,我的两大桶洗澡水呢?你没收到我发出去的信号吗?”
无虑面带歉意地说:“明天大力师兄会把你要的两大桶洗澡水送上来,今天我有事要对你说。”
要把两大桶洗澡水放进木鸢中,到崖洞口时再搬进崖洞内,除了大力师兄,无人能胜任。
“哥哥,有什么事呀?”无忧毫不在意地笑了笑。
无虑双眉轻蹙,似在犹豫。
无忧见状,紧张地问:“是不是眼儿媚昨天来这里受伤了?还是师父知道她没给我送饭,处罚她了?难道是......她去找玉姐姐麻烦了?都怪我,昨天不该那么样跟眼儿媚说的......”
“都不是!”无虑揉了揉她毛绒绒的头发,宽慰她:“放心吧,眼儿媚和如玉都没事!”
静了一会儿,无虑侧耳聆听,听不到颜如玉的丝毫琴音。他再仔细端详眼前的无忧,进崖洞才几天,他这个傻妞妹妹似乎有些不同了,不再一心只想着吃。
他这才直言:“今天一大早,师父让风师兄出谷去执行一个任务。”
她不解地问:“风师兄不是在九鲤瀑布下受罚吗?而且,我们还未正式通过考核,怎么就开始执行任务了?”
“师父让风师兄代罪立功,如果他能圆满完成任务,就不用再受罚了。”无虑一面说着,一面把食指放在唇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无忧感激地看了一眼昏迷未醒的狼孩,原来眼儿媚不是因为吃玉姐姐的醋守在风师兄身边而没再来崖洞,而是因为害怕狼孩才不敢再上来。
无虑警觉地看向地上的狼孩,确认狼孩确实一动不动、脸背向他俩。他这才移开食指,无声地用唇形继续“说”着:“我猜想,一定是这次任务非常特殊,皇上才不惜出动我们这支还未通过考核的超能军团。”
小时候在将军府,兄妹俩为了偷跑出去玩,经常隔着大老远用唇语对话。如今,为了避免让“顺风耳”颜如玉听到他俩的对话,小时候练就的“唇语功”正好派上用场。
无忧也用唇语问道:“哥哥一定是猜出了风师兄的特殊任务,才特地跑上来告诉我的吧?”
无虑欣慰地点点头,继续说唇语:“我用心卜了一卦,风师兄此次的任务与楚公杨玄有关。杨玄乃朝廷重臣,权倾朝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皇上若要神不知鬼不觉对付他,又不能让他察觉到,只能从我们这支不被外界所知的军团里调派人员。而我们之前的那支超级军团,他们现在对外都有一个明面上的身份,为了不暴露身份,已经不适合再执行这种暗地里的任务。所以,虽然我们还没通过考核,但皇上已经急不可耐地派我们执行任务了。”
无忧一边赞同地点头,一边不解地用唇语说:“先帝在位时,杨玄就已经是柱国大将军了。我们大夏建国初期,杨玄率军南下灭了陈国,才使大夏一统。后来,南方局势不稳,也是杨玄剿平匪患。甚至是北方强大的突靓国,他也曾大破突靓,使突靓国不敢再扰边进犯。
不仅如此,在当今圣上还是晋王之时,杨玄就已经与晋王联手,助晋王成功夺嫡,当上太子。更有传闻,先帝病危期间,要召见已废太子,也是被杨玄假传圣旨派东宫的士兵入宫‘守卫’,才令先帝当晚驾崩,助当今圣上顺利登基。
如此看来,杨玄不仅战功显赫,还尽心竭力地为皇上排忧解难,那么皇上为何还要派人对付他?难道是怕功高盖主?”
每天都有人将朝堂之事传递到地狱谷中,无忧所说的都是超能军团各成员所熟知的。
无虑回道:“不仅仅因为功高盖主,杨玄的出身与皇上的猜忌也是主要原因。自西卫起,就有八柱国贵族,这八大贵族是国家的权力中心。西卫灭亡后,北周建立,北周的孝文帝出自八柱国的欧阳家族。北周灭亡后,我们大夏朝的夏文帝(也就是先帝)出自八柱国的颜家族。
纵观这三朝,每一位皇帝都出自八柱国贵族。西卫与北周更有相似之处,它们的历史都不超过三十年,它们的灭亡都是通过把皇位‘禅让’给居功至伟的权臣。有前车之鉴,皇上对杨玄自然不得不防。再者,皇上好不容易通过夺嫡上位,对任何觊觎、威胁他皇位的人更会心存猜忌。登基之后,他的四个同胞兄弟都没有好下场,更何况是杨玄!
近日,太史官说,盛京地所属的分野【注】将有重大的丧事发生,皇上因而改封杨玄为楚公,因为楚地和盛京属同一分野,皇上想借杨玄来拦挡遭丧的运气。”
无忧问:“那么,皇上这次是派风师兄暗杀杨玄吗?”
无虑轻轻摇了摇头,说:“我并不这么认为。皇上虽然对杨玄颇为猜忌,但还没有掌握他谋逆的证据。况且,杨玄手握重兵,朝中许多重臣都是他的亲信,皇上还要依靠他平定叛乱、抵御外敌,应该不会轻易对他动杀机。我猜想,皇上是让风师兄监督杨玄,一旦发现他有反叛的苗头,皇上便可先发制人。”
无忧轻叹了一口气,“杨玄老奸巨滑,防范森严,风师兄这次的任务十分危险!”
“放心吧,风师兄来去无影,不会被杨玄发现的!”无虑停了一瞬,继续道:“风师兄在外执行任务,每天都会派蝙蝠飞回地狱谷向师父汇报情况。我希望,你能驯服狼王,让他从蝙蝠那里截获每天传递进谷的信息......”
“为什么?”无忧打断了他,又问:“既然师父不想让我们知道风师兄在外执行任务的情况,我们为何要去刺探?”
大风吹进崖洞,无虑头上的白色纶巾,猎猎飞扬。远远地,传来怪鸟尖锐凄厉的鸣叫声,无虑眉头紧锁,神情凝重,崖洞内的气氛突然变得沉重、压抑。
过了半晌,无虑才继续用唇语缓缓道:“先帝在位时,爹爹曾出使突靓国长达一年之久。回到大夏后,他运用离间计,巧妙地分化突靓国,使突靓国分化成东突靓与西突靓。皇上登基后,爹爹被编排在杨玄手下,他屡次向杨玄出谋献策,大破来犯的突靓国。
多年来,爹爹原本一直负责抵御突靓国。可是在大兴八年,皇上突然派爹爹去镇压五王爷颜解的叛乱。当时,我们的异母兄长无思还在颜解军中,皇上为何要派爹爹去平叛?疑心颇重的皇上就那么信任爹爹?
更蹊跷的是:无思兄长原本与颜解交好,颜解造反时,命兄长留守颜解的老巢并州。但兄长依旧忠于朝廷,反过来关上城门抗拒颜解,颜解攻破城池把他杀死......颜解既然如此信任兄长,兄长又岂是背信弃义之人?会不会有人借颜解之手杀死兄长?
而爹爹也在平定颜解叛乱后,突染重病去世。爹爹精通骑射,骁勇善战,从未听说他得过什么重病,怎么会突然病来如山倒、与世长辞?
爹爹在杨玄手下多年,我想通过风师兄这次调查杨玄,来获取爹爹与兄长死因的蛛丝马迹......”
无忧的眼泪簌簌而落,泣不成声。爹爹与兄长昔日对她的宠爱,以及他们临死前的画面,在她的脑海里一幕幕闪过......
她泪眼模糊地看向地上的狼孩,为了调查爹爹与兄长的死因,她该如何驯服这个凶残的狼孩?
【注】分野:与星次相对应的地域。古人依据十二星次的位置划分地面上州、国的位置与之相对应。就天文说,称作分星;就地面说,称作分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