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知道?谁信啊!”麦朵朵的愤怒又一次冲入脑门,她差点就要冲到郁苏月面前去,而素月丫头着急维护郁苏月,挺着略平的胸脯挡在前面。
“我确是不知他在何处,你若是不信,那便由得你去。”茶水哗啦哗啦落入玫红的杯中,郁苏月玫红色的唇轻启了一条细缝,缓缓如品酒般喝着茶。
麦朵朵忽然就不愿收敛自己的情绪,纵使还有素月这个威胁存在着。
“你们就是一伙儿的吧?”
说罢,麦朵朵快速推开素月,夺过了郁苏月手上的杯子,剩余的茶水撒了她一手,麦朵朵却置若罔闻。
郁苏月先是被问得窝火,如今杯子被人从嘴边生硬夺走,更是火上加火。
那双水灵的棕色眸子瞪着麦朵朵,像是质问她何故发疯。
“你们——一早就商量好了要将我拐卖到这种地方来吧?!”麦朵朵狠狠地捏着那杯子,恨不得把杯子捏碎。
素月丫头紧张不已,望望郁苏月,郁苏月却挥手让她出去。
“我就知道,世界上不可能有这么好心的人啊。”麦朵朵笑得双肩颤抖,“平白无故救我数次,还为了一个陌生人当去了一块金牌。呵呵,我真是傻得无可救药。”
麦朵朵的逻辑看上去都对,每一个环节也都和现实套得上,可是屋里其他人的脸色却变得各不相同。
愈发接近于歇斯底里的麦朵朵,压根就没有把别人的表情变化收入眼底,“为了安我的心,哄着我,逗着我玩儿,还买一个发簪给我!还故意让我产生感情!这一切是个多么天衣无缝又完美无缺的局啊!”
“什么什么呀……”素月站在门口迟迟不肯走,生怕麦朵朵跟郁苏月掐起来,房中那个魁梧的胖子也一动不动,歪着脑袋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他倒是真对你好。”郁苏月说这话的时候,牙齿磨得声声响,但惟独她自己能听见。
而这话在麦朵朵听着却像是讽刺。
火辣辣的泪水从麦朵朵的眼眶边掉下来,刺得她双目生疼,仿佛眼泪中尽是恨水,那恨水点点灼心。
“你也别演了!”麦朵朵噌地就要来抓郁苏月,俨然有将对方碎尸万段的气势,素月飞一般冲过来横在中间,嘴里还大喊着刘浪的名字。
胖子起身帮忙,肥手钳住麦朵朵的肩膀,麦朵朵挥手踢脚,几次都打中了素月。
“你闹够了没有?!”
郁苏月似乎也无法再忍受,指着麦朵朵的鼻尖,企图唤醒她丝毫理智。
一点儿也看不下去,还急得直跺脚的素月丫头连着打了两个响指,然而这一次,麦朵朵却浑然无事。
郁苏月长长地吸一口气,然后无奈地看着素月手足无措的样子,悠悠地道出自己的猜测,“你那忘忧散是被夜莺姨娘给偷换了一半吧。”
“哼!一会儿我去找姨娘要回来!”说完,素月丫头的目光又一刻不离发疯似的麦朵朵。
郁苏月转过脸瞟了泪人似的麦朵朵一眼,然后往门外走着,“这间屋如今是我在住,隔壁房间是空的,我已经让人给腾了出来,你只管去那边哭去。”
“你不许走!”麦朵朵费力从刘浪的手下挣脱一半肩膀,猛然伸手死死地掐住郁苏月的手臂。
“那你出去。”郁苏月倒是很配合地停下了脚步,可却丝毫没有要正眼看麦朵朵的意思。
麦朵朵正要张口说什么,那郁苏月却又一次发了飙,“让你出去听不见么?!你是聋子还是傻子?!”
从未见过郁苏月发火的刘浪见势不对,他怕麦朵朵受了教训,便猫着腰推搡着麦朵朵走。走出门口的时候,刘浪几乎是用自己的水桶腰把麦朵朵给挤出门去的,而他自己则异常小心地侧着身子从那小门中脱身而出。
“你走开!让我进去!”麦朵朵正气急败坏地等着刘浪把身体从房间里挪出来。
“不行。”刘浪一左一右地慢慢摇了一次头,然后伸手抓住麦朵朵。
“你放开我!你放开我你这个死胖子!”气急败坏的麦朵朵一巴掌打在了胖子脸上,胖子皮厚,显然不疼,可是麦朵朵却冷静了很多。
显然,这是她长这么大来,第一次扇人耳光。
对于麦朵朵出言不逊外加巴掌伺候的事情,憨胖子刘浪一点都不在意,脸上依旧挂着好脾气的笑容,那对小豆豆眼还一个劲儿地对着麦朵朵使眼色。
“我不走我不走!我今天要是不问出来我就……”挣扎无果的麦朵朵最终还被憨胖子刘浪一把捂住了嘴巴。
就在刘浪发动双手,终于把张牙舞爪的麦朵朵给控制好的时候,后院楼下聚满了身着华丽、穿金戴银的粗鄙男人,他们在楼下大喊大叫,嘴里频频出现的却是一个名字。
“郁苏月是不是回来了?那她来见老子!”
“我先要的苏月姑娘!”
“有多远滚多远!苏月那是本大爷要了的人!”
吵吵嚷嚷的男人声让麦朵朵烦不胜烦,而她现在不能动弹也不能说话,整个人像小鸡仔一样被刘浪拎了起来。
“诶哟,各位爷怎么这么性急啊,我们苏月才回来呢~”麦朵朵听见一个典型的妈妈桑声音,尖利嗓子,狐媚语气。
紧接着,麦朵朵身后的楼梯传来了蹬蹬蹬的脚步声。
“让开让开让开!”不耐烦的妖娆妇人用圆扇拍着麦朵朵,后来发现这道路主要障碍是刘浪,便抬起头横了刘浪一眼。
刘浪乖乖而又小心地让出一条细缝让妖娆妇人过去,这下麦朵朵才终于见着这个一身深绿色着装的半老徐娘。
“苏月啊,还窝在房里发梦哪?赶紧给我下楼接客去!”
“绿鹂姨娘,多日不见,你那心只怕是给狗吃了去吧,竟不记得我是从不接待这些市井**的。”
“诶哟我的姑奶奶,你就在楼边晃晃,让他们瞧上一眼不就是了吗?你看看呀,多少人奔着你而来,你一回来,我们沁梨坊都红火多啦!”
麦朵朵听出来了,这妖娆妇人就是个个口中提了有几次的绿鹂姨娘,且不说另外一个夜莺姨娘如何,这些个妖娆妇人当真就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什么官话套话好话白话通通张嘴就来,如同家常便饭。
房中不再传来应答。不一会儿,郁苏月从屋里走出,绕过刘浪的庞大身子,轻轻地往走廊上一站,那楼下当真便不再有那些烦人嚷嚷了,只有清一色的,“苏月啊!”“苏月姑娘你回来了啊!”“苏月爷想死你了啊!”
麦朵朵险些就要吐酸水出来。刘浪看她弓着背抽了一下,便赶紧放开了捂着她嘴巴的手。麦朵朵大大地喘了几口气,让那胃里的酸水安稳返了回去。
绿鹂见楼下情况算是稳住了,终于用圆扇遮着脸笑上一笑,接着那对丹凤眼便瞥到麦朵朵这边,“苏月啊,这就是你带回来那个雏儿啊?”
“嗯。”郁苏月的眼神忽然就放空了。
雏儿?!
“郁苏月你这个贱人你特么真的把给我卖了!?”
郁苏月冷眼看着麦朵朵,“正是。白纸黑字,还有你的指印,一清二楚,绝对如假包换,你若不信,大可以随我来看看。”说罢,便头也不回,径直往楼下走去。
“你热吗?”看着因为怒火而仍旧满脸通红的麦朵朵,刘浪只好奇她这一丁点儿大的躯体里怎么捣腾出这么多热气。
“放开我放开我放开我!”麦朵朵挣扎无效,便张开大嘴狠狠咬住憨胖子刘浪的手掌边缘,可是刘浪像是不知道疼似的,抓着麦朵朵的手丝毫没有减压的趋势。
“浪儿,你放开她。”绿鹂忽然摇着扇子走来,“不过你以后每天都看着她。唉哟,雏儿是最难**的了。可不知你是有什么好,竟让夜莺姐姐肯收下。哼。”
言罢,绿鹂便扭着腰肢要下楼去。走了几步,绿鹂又回过头来嫌弃极了似的看着麦朵朵,“头发,衣裳,通通都快些换了去,闻这味儿……”她用圆扇在鼻前扇了扇,“臭极了。这副模样,别说客人见着不喜欢,我见着都不喜欢。”
任谁都知道这是绿鹂故意要打击麦朵朵,可是憨胖子到底是憨胖子,没头没脑就来了句,“我喜欢。”
引得绿鹂和郁苏月都笑了声,而麦朵朵也愣了一下,不过她知道这胖子心无城府,说喜欢也不过是一种性格的吸引吧,哪有那群人思想那么复杂。
“云央,我带你去你房间吧。”刘浪继而又像拎鸡仔似的把麦朵朵推着走,先用他那肥肥的食指戳开了房门,再看着麦朵朵不清不愿地走进去。
我怎么能在这种地方住呢?!我怎么能就这样把年轻又鲜活的生命埋汰在这个丧心病狂的地方?!
麦朵朵忿忿地走到那个安排给自己的房间的窗边,猛地推开木窗,后边湖上的清风扑面而来,吹得她忽然很感动。
感动个什么毛线球啊?!麦朵朵狠狠甩自己一耳光,硬是要把自己从无边的陶醉和堕落中打醒。
“你为啥打自己?”刘浪好像异常吃惊,颠着一身肥肉,先小心翼翼地侧着身子进了屋,然后又半蹲着挪到麦朵朵背后来。
“我就是要打我自己!我要抽死我自己!我下贱!我相信别人!我先是相信了欧天奉,接着又相信了耿恺行,我特么这辈子就没有命遇上好男人!我现在算是知道了!我要打醒我自己!”
嘴犟就算了,麦朵朵还真的狠心打起自己巴掌来,刘浪吓得立马伸出双手分别捂住了麦朵朵的左右脸,生怕她这么疯着,把自己那张好看的脸给抽坏了。
“你松开!”麦朵朵用指甲扣进刘浪的肥肉里,她分明都感觉刘浪的皮肤被自己戳破了,可是那憨胖子就是不松手。
听见屋里的这般动静,刚上楼的郁苏月走了过来。她站在门口,眼神冷冽。
“你就作吧,作死了就算了。我也清静。”然后便头也不回地也走向右侧楼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