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六
锋利冰冷的刀刃惊醒了微醉中的陈净墨,他的脖子上缓缓淌出细细的血。
“你们干什么?”陈净墨看到房内的三位穿着官服的人平静问道。
“带走。”其中一人不理会陈净墨的问题,冷冷说道。
八十七
牢房中阴暗潮湿,狭小的窗口外**明媚。
陈净墨换好囚衣走进这牢房,阴冷之气扑面而来,不禁打了个寒颤。
他沉默地坐倒在地。这是杭州的官牢,应该是赵大人酒楼得手,想要灭口。陈净墨忽然明白过来,无奈一笑。
他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了。
他忽感人生如梦,上一次在牢狱里时,是与子游的缘故。不过那时,他有可以出去的自信,那时,可以救自己的有易安,有子游。而如今,当真是孤身一人了。
此时,虽有无奈悲切,但也多了一份淡然与疲惫。
他现在只想好好睡一觉。
但当合上眼,脑中却是子游在狱中与自己交谈的情景,子游白皙的手揭下帽檐的一瞬怕是一辈子也忘不了。
陈净墨忽觉烦躁,睡意全无,只得起身,只好静坐。
他能看到窗边明亮的光,脑中想到西湖边此刻的明媚风景,只想能与子游在湖边散步该有多好。为什么从前子游近在咫尺时却没有能享受片刻的安逸?但马上他否决了这样的后悔。那时身不由己,况且也不能够明了自己的本心,或许自己该有此劫。与子游也真是叫做有缘无份罢。想之前得知子妍与李大人的事,还道他们只不过是有缘无份,而如今,自己只能沉默不言,不再自信狂妄,确信各中滋味,冷暖自知。
这样想着,陈净墨便昏昏睡去。
睡梦之中,似如在深水里,无力可使,缓缓漂浮。他抬头向水面望去,水面光亮异常,于是奋进全力向上游去。
波光粼粼,陈净墨伸手想触到水面之上,却不料被一面看不见的板挡住,只见子游在这板上缓缓走来,看不见水面之下的陈净墨。
陈净墨用手追赶着子游的脚步,却已无力前行,缓缓沉入水中,下落。心中如有一把利刃,狠狠戳着,陈净墨不胜痛苦,想要大喊,这声音化为一串的气泡,模糊了他的视线,隔绝了所有,他沉得更深,更久。
梦,终归会醒。
等到陈净墨睁开眼睛,牢房里只有一支微弱的烛光将牢门的影子打在顶上,他一时间辨不出白日黑夜。
“陈净墨。”这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陈净墨反应了好久,才吃力地坐起身,看不清周围,于是眯起眼,才看到旁边的牢房里坐着的竟是子青。
“你,你怎么在这儿?”陈净墨小声问道。
两间房虽然相邻,却相隔很远。
“我第一次见有人在牢里睡得这么熟,我已经叫你很多次,可就是不醒。我本是去子游的房间找你,却被人架了过来。本想逃,却又想这样应该能找到你。”子青很平常地说道。
陈净墨忽觉精力充沛,现在的情形正好能多问些问题,于是便道:“你上次走后去哪里了?我找不到你。”
子青微微一震,“你找我做什么?”
陈净墨想了很久,却也想不出好的回答,反问道:“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子青微微一叹,又淡淡回道:“我如今不能再用东厂的身份保自己从这里离开,我来找你,其实是来躲避官兵的。”
陈净墨一惊,“东厂出事了?”
子青轻轻点了点头,“厂公已被在赶走后又被皇帝处死,就连朝中与东厂有关的官员也一并处死。像我这样的下属,只能逃命,我只认识你,所以就来找你了。”
陈净墨怔住,不知滋味,说不出任何话来。
子青不明白陈净墨的反应,小心问道:“你是不是见过子游了?”
陈净墨点了点头,又道:“只是她没有见过我。”
“怪不得我总是想不明白,我之前见你,你却向我不问子游,却问更早的事,我料想你们大概已经见过,但又不见子游在你身边。”子青顿了顿,又道:“你为什么不与她相见?”
“其实是她不愿见我。我以为她是避着你。”陈净墨叹道。
子青没有答话,低了头,静想。
“这次是我连累你了,你不该进来的。”陈净墨忽然说道。
子青抬起头,眼神空洞,望着陈净墨,道:“你以前对我说得是对的。东厂会灭,我应该为自己多做打算。”
陈净墨被子青的目光一惊,“那你做了什么打算?”
子青忽然大笑一声,“打算?我都不知道能不能从这里出去。净墨,若是你真的与我死在一处,你怎么想?”
陈净墨震住,本以为能看淡生死,却不想竟然自己是这样的反应。
子青黯然看了陈净墨一眼,说道:“我不想死。”
陈净墨沉默不言。
忽然,听到碎碎的脚步声远去。
“奇怪,这里的狱卒怎么都走了?”陈净墨道。
子青屏息静听。
又有脚步声临近,是一个人。
陈净墨与子青相视不语。
一个身着黑衣的人,手持一把斧头,轻轻走到陈净墨的门前,举起斧头,砍断了铁锁。
那人伸出手,缓缓揭下帽檐。
陈净墨惊道:“你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