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你真是好酒量!"陈净墨回房见子游坐在桌旁饮酒,便笑道。
子游不说话,依然优雅地举起酒杯。烛光下,红装的她媚得温柔、素净。
"还是少喝些酒,伤身。"陈净墨淡淡地说。
"既然如此,你却将我推给那些客人,让他们灌酒给我。"子游站起嗔怒道。
"我……"陈净墨迟疑道。
"陈大人真是会做人呐,怪不得在官场上游刃有余。"子游嘲讽道。
"你也不差。"陈净墨坐在床边漫不经心地说。
子游嫣然一笑,将刚才的怒气化作一个笑话。
"以白牡丹或银毫香片掺酒,百饮不醉。"子游笑道。
许久,灯灭了,两人躺在床上,中间隔着大片的黑暗。
陈净墨的手滑向子游的肩,也滑落了子游的衣裳。忽然,他不由分说地用力扳过她的肩,另只手狠狠抓住子游的脖子,故意不怀好意地凑近子游的脸。想要她按预想一样反应,这样就可以堂而皇之地揭穿她假装的完美。这样,就可以证明自己是对的,也可以合理地让她自己揭穿自己。
但,他没有想到的一幕发生了。
子游竭力掩饰愤恨的情绪,用力推开他,又募地起身下床,背对陈净墨站着。
"怎么了?"陈净墨故意懒散嘲弄道。
结果,陈净墨毫无准备地结结实实地挨了一巴掌。他忽然有一种清醒的感觉,等回过神来,眼前的子游没了往常柔美的笑意,却是凄然落泪,月光下子游的脸苍白绝美,发出急促的呼吸声。
"你凭什么这样欺负我?我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不是**!"她额上的青筋,锁骨都痛苦地扭曲着,又拼命压低哽咽沙哑的声音道:"你将我当作什么?讨好别人的工具?闲暇时的陪酒女?你是个混蛋!"
她气急败坏地将桌上的东西扫在地上,杯盘滴滴东东地碎了一地。
她无声地落泪,努力调整呼吸,幽幽道:"你不过是个无用的读书人,小小的贬谪,你就当作了一次重创,为了心中所谓的抱负苦苦挣扎,舍命不悔。破了几桩案子又如何?这世上就没什么绝对的对与错!"
陈净墨沉默不语。
"我几乎从来没有做过一件我自己愿意做的事,什么抱负,什么正义,你若是饿上那么几天,只怕你连我不如,更不会想这些事了。你不该如此对我!"说完,子游便转身离去,只留下他一人回想着刚才的一幕。
子游绝望悲伤的眼神,还有那些话一遍遍地拍打着他的脸。他理不清,脑中一片空白。他第一次对自己的判断产生怀疑。他从未想过,子游看似柔弱的身体,竟能爆发出这样的力量,那是多久攒下的恨呢?他甚至怀疑自己的一切。一阵酸楚后悔泛上心头。
然而,他永远也看不到她出门后狡黠而得意的笑容。
窗口渐渐透出青白的微光。陈净墨忽觉一人躺在身旁,心中有种说不出的喜悦和安慰。
"净墨,我今日嫁你,就永远是你的妻子,永远不变。"子游突然慎重又温柔地说。
"你为什么嫁我?"陈净墨转头问道。
"你那天为什么不问?"子游道。
"我刚从鬼门关出来,活命要紧,哪还敢问那么多。"陈净墨笑道。
"你难道没想到我是来救你的么?”
"只是觉得,你举剑应该不是砍我。"陈净墨思忖道。
"为什么?"子游问道。
"不知道。"陈净墨淡淡答道。
子游温柔地抱住他,嘴角泛起笑容。
月光从陈旧的窗户照进,被陈净墨的身体挡住,于是放大了的宽阔的身形印在墙上,怀中的子游痴痴看着,安然入睡。
次日清晨。
“起这么早。”子游睁眼见陈净墨收拾着碗筷。
“我煮了些粥,来吃点吧。”陈净墨温柔地说。
子游拉起一件纱衣穿上然后走到桌前。
“你是要去酒楼?”陈净墨忽然瞥见子游那双捧着碗的纤细的手,轻轻问道。
“恩,我还要。”子游举着空碗朝陈净墨笑道。
陈净墨笑着接过碗,心中微微一叹。
“你的粥真不错,谁教你的?”子游发出明朗的声音。
“没人教,自己琢磨出来的。”陈净墨笑道。
“哦?”子游睁大的眼睛露出惊异的神色。
“有时连续在山中训练,为了喂饱肚子的同时,能吃好些。”陈净墨淡淡说道。
“你以前是士兵?”
“是,还是逃兵。”陈净墨苦笑道。
“怎么回事?”
“记得五年前的云南兵乱么?我是那时逃出来的。”
“这么说,你做官是易安帮的忙?”
“是。”
“你不怕我揭穿你?”
“那我就自认倒霉了。”陈净墨笑道。
子游靠近陈净墨的身旁,将他的衣服扯平,目中带着无限温柔,轻声说道:“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