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酒楼里外,人来人往。
而酒楼后山的竹楼却静得出奇。
竹楼下的山泉旁,有一方小桌,小桌上的茶香,被风吹着,袅袅散去。桌旁的一人道:“找我什么事?”这声音理直气壮,字字有声。发出着声音的人的脸亦是表情严肃,目光如剑。
另一人并不作声。只是嫣然一笑,慢慢地斟满茶杯。
“你就是这样乱人心智的么?妖女。”那声音仍是严厉。
子游毫不在乎,依旧笑道:“邀你来品茶怎么是乱你心智了,李大人,说话前可要想清楚。”
“你……”李大人哑口无言,脸上仍是义正言辞的表情,然后又厉声道“你已嫁作人妇,却约别的男子出来,成何体统?”
“净墨都没说话,你有什么资格说我?”子游怒道。
“陈净墨这个贪官,要不是有你这种人在,他早该死了!朝廷的败类!原先他断了几件案子,还以为他不错,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李大人厉声道。
子游幽幽叹息一声,然后顿了顿有道:“你可知五年前云南兵乱的事么?”
李大人沉思半饷,才缓缓道:“这是一件大功。而且只花了小部分兵马和银两,上奏后,易大人又得了不少奖赏,我当时对他极为佩服,真是奇人。”
“易大人?是已退休官场的那个易阶。易大人?”子游问道。
忽然,远处射来的暗器插到了李大人喉间,李大人倒了下去。
子游起身四处望了望,便又坐下。举起茶杯,将茶灌了嘴中,风舞起了她的发。
一张幽幽的脸消融在这清风之中。
竖日。酒楼围满了官兵。
“快上楼。”易安朝陈净墨喊道。
陈净墨双手推开了一间客房的门,李大人在床上躺着,面色青白,喉间的暗器闪闪发光。
房间整洁。桌上只有一套茶具。
陈净墨坐在李大人旁边,四处张望,只见沿床梁靠房顶处有一小洞。
这时,子游盈盈走来。
“那房间是谁的?”陈净墨指着那小洞。子游抬头望了望笑道:“我的。”
陈净墨拔出暗器凝视了好久,然后说道:“来人,去查这兵器的出处。”
此时易安痴痴地望着子游。子游却冷笑一声,说道:“易大人,你怎么看?”
陈净墨转身望向易安。
“呵,李大人素来刚正不阿,定是抓住了谁的把柄,才会被杀害吧。”易安淡淡笑道。
“李大人怎么会来这里?”陈净墨朝向子游问道。
“是我约他来的。”子游冷淡地回答。
“做什么?”陈净墨问。
“问一些事。”子游答道。
“什么事?”陈净墨说完意识到自己质问犯人般的语气感到有点愧疚,于是看向子游的目光渐渐温柔起来。
“关于云南兵乱的事,知道其中缘由的就只有他了,其他重要的人都已去世了。”子游说完就避开陈净墨的目光。
“哦?”陈净墨露出惊异的神情,顿了顿,又问道:“你们是在这里见面的?”
“不是,是在后山的亭子里,说完他就离开了。”子游淡淡答道。
陈净墨低头沉思着,易安黯然转身走去。
子游走向窗前,幽幽地凝视着窗外,湖面上的风吹起她的发,然后伸出手理了理,又转头看着身后沉思着的陈净墨。
许久,陈净墨对门口的守卫道:“派几个人守在这里,不要乱动,其余的人都回去罢。”然后对子游道:“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去罢。”
子游点头嫣然一笑,挽着陈净墨的手臂向外走去。
十四
月明,星稀。
西湖岸边的柳静静地呼吸着夜晚独有的清香。
两个人的脚步声在石头的路面上清晰孤寂地响。路边的店铺零零星星的灯光闪烁,显得有些失落。
“你为什么不说话?”子游突然停住脚步,转头望向陈净墨,轻轻问道。
“心里很乱,很多事想不明白。”陈净墨淡淡说道,但脸上却是沉重地倦意。
“怎么了?”子游转身伸手抚着陈净墨的脸,轻轻小心问道。
陈净墨忽觉一阵冰冷,才发觉子游的手冰冷异常。子游又迅速抽出手来,理了理耳鬓的余发。
陈净墨顿了顿,便将子游的手握住,问道:“你冷?”
子游忽然一笑,道:“这句话我倒是第一次听!”
陈净墨忽然感到一阵酸楚,心里暗道:她也是不易的。她这样的人什么时候才是轻松的呢?自己虽然与她成亲,其实也没有真正地觉得和她是息息相关的家人,或是妻子。这些只不过是交换罢了。但自己也不是可以依靠的人,背负的秘密太多,或许是个不长命的人。况且她还是一个危险的对手,但成亲的那晚又是什么呢。想到这,陈净墨放开子游的手,缓缓说道:“有一个问题,我本打算自己找答案的,但是现在觉得问你会快得多。”
子游怔怔问道:“什么?”
“你为什么要嫁给我?如果你有什么目的,我们可以谈谈,我会愿意交换条件。你也不必费尽心思地取得我的信任,或是用计谋让我做一些事。”
子游冷笑道:“你会说实话?”
“那要看你用什么交换了。”陈净墨淡淡说道。
“你不会说的,我的事你就不必费心了,我会办到。”子游眼中闪过一丝冷酷,随后转身离去。
陈净墨站在原地,目光随子游远去的背影变得游离。
钩月挂上树梢,孤影倒影水中。
过了许久,陈净墨叹息一声,绝尘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