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推开了那扇摇摇欲坠的破门,谢贻珂孤身迈入了这间不知名的小屋。黑黢黢的小屋,面目狰狞的尸体,还有冷风吹在门窗上窸窸窣窣的声音,将此处营造的分外可怖。
一股阴风袭来,谢贻珂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这里倒还真挺怕人的。难怪二娘会选在此处密会外人。”
回应谢贻珂的只有她自己的脚步声,谢贻珂稳定了下心神,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屋内的陈设上。
这屋子小的可怜,而屋里的摆设也是令人一目了然。除了与这屋子格格不入的两把木椅之外,便只剩下了东侧堆积着的一些破烂家什了。
谢贻珂没有丝毫犹豫,抬步走向了墙角的小柜。这房间内的陈设灰尘密布,却除了那两把椅子以及这角落的小柜。看来这两处还是有人使用过的。想起了自己前几日刚教过子晴的“灰尘不能作假”,谢贻珂露出了轻柔的笑容,抬手拉开了柜门。
果不其然,柜子里整齐的摆放着笔墨纸砚。看来这人并不是没有趁手的工具,而是没有足够的时间啊!谢贻珂将手伸到柜子里,试图将里面的东西悉数拿出,好仔细查看一番。
“啊!”谢贻珂猛地缩回了右手,这里面竟然有什么东西扎了她一下。中指上一粒小小的血孔让谢贻珂起了不详的念头,总觉得这不像是一场意外。不过眼下可容不得自己退缩,这念头转眼间便被谢贻珂压下了心头。
这会儿还是把东西小心地往外拿吧,谢贻珂这么想着,动作也谨慎了起来,等到柜子里的东西全被拿出时她果真没有再次受伤。到底是什么伤了自己呢?借着微弱的月光,谢贻珂紧眯着眼睛查看了起来。
“香彻肌骨,磨研至尽,而香不衰”的狻猊墨;“肤如卵膜,坚洁如玉,细落光润,冠于一时”的澄心堂纸;“多年宿墨,一濯即莹”的歙石砚;“毛颖之技甲天下”的湖笔;这柜子里面可当真都是不可多得的珍宝。没想到婉夫人竟会将这些东西置于此处,若是将这事儿告于祖母,恐怕她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等等!澄心堂纸?谢贻珂震惊的将目光再次移至在那一沓棉韧、洁白的纸张上。这澄心堂纸乃是南唐后主李煜最初监制,至今已有一千多年的悠久历史。只是近几十年来此纸的制作技法逐渐失传,到了三年前更是已然绝迹。当今天下恐怕只有皇上还有些许存货,而侯府更自是断无可能囤积此纸了。想到此处谢贻珂不由得拧紧了眉头。这里面的东西定然是婉夫人所置无疑了,可是这又是为什么呢?难道那男子的身份已经高贵至此了么?
谢贻珂压下了心中的疑问,又向一旁的摆件看去,看来方才刺伤自己手指的就是此物无疑了。
四出海棠式的盆木胎,凸沿,敛腹,四如意足。口沿髹金漆,盆外部以金漆描绘冰梅纹。而上立翠竹三竿,绿色明快,金丝缠裹的枝条嵌于竹竿中,顶端系翠叶子,错落有致。竹竿旁放置青玉湖石三具,并翠竹笋一只。乃是案头清供中的佳品的木胎海棠式盆翠竹盆景。只是此时的竹顶翠叶上用细铁丝绑了根银针,谢贻珂见状连忙小心翼翼地将银针解了下来。
这是什么意思?告诉自己没有中毒么?那又为何要这样做呢?谢贻珂用左手来回捻着银针,一边再度陷入了思考。
半晌,谢贻珂实在是想不出什么了,便索性也不再浪费时间,将这几样物什一一审视了起来。
笔,没有问题。
砚台,没有问题。
墨锭,也没有问题。
剩下的便是这一沓纸和盆景了。
查到此处,谢贻珂便先将澄心堂纸捧在了怀里,缓慢地翻查了起来。她总觉得这纸中会夹有什么线索,或者又是一封血书也说不定啊!越是这样想着,谢贻珂手下的动作就越是慢了下来。可是一遍过去了,没有。二遍,还是没有。谢贻珂觉得诧异至极,却不信邪地又翻看了一遍。但是,还是没有。
“怎么可能!”谢贻珂咬紧了嘴唇,一时间心中转过了百十个心思。最终,她定了定心神,将目光移向了旁边的木胎海棠式盆翠竹盆景。既然旁的东西都没有问题,那么可疑的便是你了。谢贻珂死死地盯着这盆精美的盆景,而后猛地将它捧了起来,没有丝毫犹疑地将它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啪——”的一声清脆的声响,盆景应声碎裂。翠竹摔作了几段,钧窑天蓝釉六方六足花盆也碎成了几片,盆景中的装饰土自然也散落了一地。而这杂土中赫然又是一张纸条。见此,谢贻珂便拾起了纸条读了起来:
“喜贺。此信乃唯一线索,现已掌握汝手。运用得当与否取之于汝。
今此举小试牛刀焉,以进彼之了解。然告之未尝可否。
重此丫鬟,此其一也。
心善而软,此其二也。
心细如尘,此其三也。
另项待下回再断,欲知此项为何乎?示之无妨。
实乃竹上银针附有剧毒哉。
此致,盼再会。”
什么!谢贻珂将这封信反复又读了数遍,只觉得其中的信息着实不少,而与之并存的疑问也不可谓不多。
第一,依其所言自己现下已然掌握了全部线索,可自己却没有丝毫头绪,这点还要再仔细推敲。
第二,看来这人对自己的性子已经试探得差不多了。信上所言第一点自不用多说。而第二点看来是出于自己对子歌的怜悯,如果自己没有给子歌蒙上那布单便也不会发现那纸条了。至于第三点嘛,看来就是出于能否找到这第二封书信了。没想到这男子竟能在如此短暂的时间里做出此番动作,看来自己是不能小瞧了他了。
继续往下看这封信,下面第三处要注意的便是银针淬毒一事了。这人怕是没有猜出自己会否中毒吧,所以才要留待下次再断。从信上看出的信息暂且就是这些,而另谢贻珂更为在意的其实还是这信中所包含的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