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此时老夫人的榻前早就围了好些个人,根本没能给谢贻珂近前的机会。故而谢贻珂只能生生地停下了脚步,在后面心急如焚地等待着。
要说谢贻珂等待的是什么呢?自然是几个大夫的诊断结果了。
而老夫人的榻前正围坐着几个大夫,看来也是刚来不久,正轮番号脉商量着什么。榻尾则是守了几个丫鬟,手里捧着热水毛巾等物什。而谢世贤此时正坐在大夫的旁边,嘴唇微抿,一言不发地听着。
此时的老夫人已经神志不清了,柔夫人告诉谢贻珂说她现在已经进入了半睡半醒的状态。说不准哪次睡过去就醒不过来了。
“祖母怎么样了?”见几个大夫似是终于有了论断,谢贻珂连忙上前问道。
“这……”几个大夫互相瞧了瞧,却是谁也没有开口说话。半晌,为首的一个白发老者终于抵不住谢贻珂恳切地目光开口道:“老夫人这病症急得很,似是因胰管引流不畅,造成胰胆肿胀,致使身体出现了排泄障碍,最后导致的胰胆破裂。不过这起因我们也没能讨论出来,许是因为今日劳累过度,许是因为食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这都不好说。另外……”
这大夫一开口就是病情的起因和症状,听得谢贻珂烦躁不已,连忙打断他道:“这些都可容后再说,眼下最重要的是能不能医好。”
“依老夫人现在的情况看,似是胰胆已经破裂了。而胰胆破裂会导致腹腔水肿,这个过程……”
“大夫,那是能不能医啊?”谢贻珂被这个大夫磨得都要没了脾气。
“哎呀,公主殿下啊。您这是没有听老夫说话啊,老夫都说了,这胰胆破裂腹腔积液堆积,自是救不了了的。”老大夫行医已久,自是见惯了生死离别。眼下这话从他的嘴里说了出来,就像是在说吃饭睡觉一样简单。
谢贻珂还想再问什么,却被谢世贤给打断了。“那么不知道家母还有多长的时日?”
“这个嘛……老夫人皮肤青紫,四肢厥冷,体温不升,脉象细弱数,舌质紫暗,属正虚邪陷的病症,治则需回阳救逆、化淤止痛。但是即便老夫开了方子,老夫人也是断断挺不过半月的。”老大夫看来是极其喜欢展示自己的学识,但是谢世贤却没有打断他,直到他说完才又问道:“半月也够了,请先生开方吧。”
什么叫半个月也够了?难道作为祖母唯一的儿子,父亲还在记挂着自己和亲的事儿吗?谢贻珂在一旁听见了谢世贤的话语,心中只觉得气血上涌,气得发起了抖来。柔夫人只当她是沮丧、害怕,连忙安慰了起来。
而那边老大夫却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这治疗正虚邪陷的方子老夫以前也开过,但是也只是吊着一口气儿罢了。不过既然侯爷说了,老夫自是要将方子奉上的。这治疗正虚邪陷需要人参、附子、当归、桃仁、赤芍、延胡、香附各15钱,川芎、红花、干姜各6钱,甘草5钱,五灵脂20钱,以水煎服,每日三次。方子里人参的功效是……”老大夫还在絮叨,但是这会儿却是没有人听了。
眼下老夫人的榻前里里外外围了十人有余,可其中又有几个人是怀着探病的心思站在这的呢?恐怕当真是没有几个了。
婉夫人自不用多说,尽管她强装着一副担忧的神情,但是心里显然可并不是这样想的。要不然怎么还有闲情逸致守着多宝阁“发呆”呢?
而一直都没有开过口的谢贻珏则是在想着另外一件重要的事儿。自己下午去找谢贻珂的时候,她正在专心致志地研读一本“毒书”,接着晚膳时还好好的老夫人就病倒了,难道说……
谢贻珏在边上是越想越害怕,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只是自己知道了这事儿又能怎么样?谁又会相信自己呢?对了!自己怎么忘了娘亲了?谢贻珏抬头看了看已经转去了赏画的婉夫人。哦,不,是正在仰头沉思的婉夫人。她是一定会相信自己的,谢贻珏这么想着,下一刻便凑到了她的身边,小声地将自己心中的疑问和推断都说了出来。
婉夫人一开始只当是自家女儿受不了生离死别,跟自己抒发情感来了,谁料竟是献上了这么好用的一个消息。看来自己今天还真是撞了大运了。难道说这小蹄子是想借此机会在家守孝而不去和亲么?若真是如此那这和硕公主的称号岂不是白白便宜了她?哼,想得美,老夫人去世之前你是必定要离开天顺了的!
虽然如此一来自己还不能借机算计她,但是嘛……婉夫人眼睛一转,露出了一丝神秘的笑容,随后将谢贻珏揽到了怀里。外人看来婉夫人此举是在宽慰女儿,而实际上她却说道:“娘本以为你姐姐只是自私了一点,心机深沉了一点,没想到她竟然如此恶毒。唉。娘本来不想将这件事告诉你的,但是既然你已经发现了这些,就让娘来作这个坏人,告诉你她这么做的缘由吧。”
接下来婉夫人便将和亲的事儿跟谢贻珏和盘托出,在她口中,谢贻珂就是那为了得到公主之位不惜算计亲妹、谋害祖母、勾u引外男的恶毒之人。至于那宫中换衣一事,婉夫人不提,谢贻珏也自是完全记不起来了。
“侯爷、公主,既然如此,老夫便告退了。”那几位大夫见自己已经帮不上什么忙了,便纷纷行礼告辞,而谢世贤也并没有挽留。于是乎方才还拥挤的房间立时就宽敞了起来。
“母亲的情况一时半会儿是不会变了,咱们也没有必要跟这儿守着了,这边有张嬷嬷照看着就行了。是不是啊?”谢世贤语含威胁地向张嬷嬷问道。
“是,老奴会一直在旁边守着老夫人的。”张嬷嬷一直在老夫人身前为其暖手擦汗,这会儿也只是答了话便回过了身去。谁也没有注意到,张嬷嬷的话有着轻微的颤音,而她的眼中则是饱含怒火,同时又带着浓到化不开的哀愁。
“父亲、母亲,你们先回吧。女儿想在这守上一会儿,说不准祖母醒的时候还能跟女儿说上一两句话呢。”谢贻珂望着众人,目光真挚而诚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