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实在是太累了,所以回来后就一直在屋里歇着来着。珏儿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了?”谢贻珂不知道她这话是什么意思,所以笼统地答了一二。
“妹妹只是有些好奇,为什么姐姐回府之后没有换发髻呢?按理说不是应该换了发饰才好浅眠的么?”其实谢贻珏这个问题问得并不为过,这进宫的发饰可谓繁琐至极,哪怕是谢贻珂摘下了头饰也是不适合日常活动的。想必是方才谢贻珂太过劳累和心急,未曾注意到吧?
谢贻珂听了这个问题面露尴尬,一边在心中责备自己的粗心,一边回答道:“这几日就一直劳累,昨天姐姐在院子里晕倒了。本来大夫说是好好休息便可,但是昨晚没有休息好,今日又是一直绷着神经,回府的时候人都累蔫了呢。”
“原来如此。”谢贻珏勉强地笑了笑,心中的疑虑却更甚了。本来么,这人哪,若是信任什么就会非常的坚定,但是一旦开始疑心,以前的信任便会顷刻间分崩离析。事实上人与人之间许多的不信任都是由一点点小事开始的,而且破镜难圆,想要再次信任却是难上加难了。
谢贻珏的表情似是有些难过,又有一些失望,她张了张嘴,原本的诸多疑问都化成了一声叹息。罢了,罢了,既然姐姐打定了主意不肯告诉自己,那么自己再继续盘问下去又有什么意义呢?唉,所有的疑问都化作了一声叹息,缓缓地随风而去了。
其实原本谢贻珏还想要再问问,如果谢贻珂当真是累得不行,那么为什么回来之后还有精力去看书呢?而且这书还是……毒书。她还想问既然谢贻珂是在屋子里休息,为什么鞋子上会沾满了泥土?只是谢贻珂却没有察觉出自己妹妹情绪的变化,她沉浸在了自己的喜悦当中,就这样逐渐亲手瓦解了姐妹俩的情谊。她还以为自己的妹妹像从前一样单纯天真,但却没有发现她已经有了自己的思想,已经……与自己渐行渐远了。
“行了行了,食不言寝不语,平日都白教了么?”老夫人不太乐意地剜了窃窃私语的二人一眼。但是不知为何,谢贻珂觉得她这话似是有些有气无力。不过没来得及她多想,老夫人又回头朝丫鬟招呼了一声“摆饭吧。”
得了老夫人的训斥,后面哪里还有人敢再言语?于是整顿饭就在一场压抑的气氛下度过了,偌大的前厅只有碗筷轻碰的声音。
等到了饭后,老夫人也没有留人叙话。许是因为今日劳累的关系,一用完饭她便在张嬷嬷的搀扶下早早地回房休息了。余下的人自然也没有闲话的心思,纷纷回了各自的院子去忙自己的事儿了。
终于,一切尘埃落定。谢贻珂坐在浴桶之中,任由温和的清水滋润着自己的肌肤。唉,明明只十日不到的时间,却好似过了十年一样长。尽管这期间几经波折,但还好一切都没有过于偏离预想的轨道。
“啊,真舒服呢……”谢贻珂不由自主地发出了这句感概。而一旁的环儿只当是水温正合适,便接了一句:“那是肯定的!奴婢以前在小厨房里就是管劈柴烧水的,看一眼就能知道这水的温度如何呢!”
“你……”谢贻珂刚要开口打趣儿她,却听得门外传来了急促的敲门声,看来必是出了什么大事儿,要不然侯府里哪有人敢如此拍门呢?
真是没有半日安宁,谢贻珂哀叹了一声,向环儿招了招手,示意她过去问问。于是环儿便放下手中的活计,走到了门口,隔着一扇木门向外面问道:“小姐都要歇下了,有什么事儿不能明天再说么?”
“小姐!您快穿好衣裳出来吧!老夫人好像不太好了!大夫说可能挺不过今晚了。”门外喊话的是百合,她见里面似是无意见人,索性扯开了嗓子喊了出来,生怕谢贻珂在屋里听不见似的。
什么?饶是谢贻珂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却也没想到百合报上的会是这样的消息。“快!扶我起来!”谢贻珂慌忙地起了身,因为太过焦急甚至还差点摔倒。今天晚上祖母还好好的,只是看上去略微有点疲惫而已,怎么不过一两个时辰就会不好了呢?
谢贻珂用生平最快的速度换好了衣裳,罩上了斗篷便急急地赶往了承恩院,连头发都没来得及梳,只随便一挽盘在了脑后。
因为二人走得很急,不过片刻便行至了承恩院。今夜的承恩院果然不同往日,无论是门口守着的小厮还是院子里凝重的气氛都昭示着这个消息的真实性。
“祖母!”谢贻珂一迈进了正房就喊了出来,但是却没有听到老夫人的回应。按照常理来讲,如果有人胆敢如此没有规矩的说话,定是要被她训个狗血淋头的。但是今夜,显然没有。
“珂儿。你怎么才来?”柔夫人从里间迎了出来,面上也是一副焦急的神情。
谢贻珂定睛一看,这才发现侯府的主子们除了自己已然全部来齐了,便连忙出言解释道:方才女儿已经休息了,没想到会突发了这么大的事儿。”
“是么?哎呦,亏得母亲平日里最是疼爱你,没想到啊没想到……这临了临了了,竟然连最后一面也没见上。啧啧啧……”婉夫人挖苦的话语也跟着由远及近地传了过来。看来今天可真是婉夫人的幸运日了,上午不知为何换了和硕公主的人选,下午又成功地挑拨了谢贻珂姐妹俩的关系,等到了晚上老天爷更是给了她一个大礼——老夫人突发急病,怕是挺不过这一关了。这不,婉夫人虽然故作了一副悲哀的表情,但是却根本掩盖不住她眼里兴奋的光芒。
不过谢贻珂也只是瞪了她一眼,接着连斗篷都没解就冲进了里屋。
不可以啊!祖母怎么能就这样走了呢?如此没有征兆,没有交代的走了?谢贻珂想起了她宽和的笑容、温暖的手掌,此时此刻甚至连责备都变成了可望而不可即的奢想。而此时的谢贻珂根本没有想到老夫人死后自己的处境会怎样,柔夫人的处境会怎样,她根本没有时间和精力去想那些。她只是害怕,单纯的害怕,连心跳都不可遏制地加快。她怕,怕这个真心疼爱过自己的老人就这样毫无预兆的离开了自己。谢贻珂心中这样想着,脚步也愈加急迫了起来。不!不可能!谢贻珂有些癫狂地冲向了老夫人的榻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