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你都这样说了,我自然也不会否认。今日事成确实要感谢你,而你为何会在花圃种这些东西,我也是不能不问。”谢贻珂掩下了尴尬的神色,严肃地道。若是这丫头有问题,自己可就不得不除之了。
佩儿似是早有准备,神态仍旧是恭顺得紧,“公主知道奴婢是从西陲逃难而来,却不知道奴婢家中原是种植草药为生。而奴婢与叔叔迁来京都之时,也将家中剩余的花草种子挑选了些一并都带了过来。后来叔叔见奴婢在侯府打理花圃,并且公主也不在意奴婢种什么,所以便让奴婢把家乡的花草都种起来。也不算让祖宗基业毁于奴婢之手。”
“西边的花草在幽州这样的气候下也可以生长吗?”谢贻珂还是觉得疑点颇多,若是这些植物随随便便就可以种植,那它们也就不会如此难得了。
不过佩儿的神色并没丝毫波澜,还是温和而恭顺地道:“奴婢带过来的花草也是经过筛选的,而奴婢带来的这部分植物与雪莲、雪灵芝、星叶草那些极其挑剔的植物不同,它们在云桑山脉不算罕见。而影响这些植物生长的也并不是气候,是土壤和养分。”
云桑山脉是西凉、龙奎、天顺三国的自然分界线,具体这山有多深,恐怕世间是没有多少人知道的。今日佩儿突然一提,倒叫谢贻珂一时有些反应不及,半晌才又继续问道:“这么说来你是知道幽州这样的地方比之雪桑山脉差在哪里了?”
“奴婢家里自有记载以来就世代种植花木药草,所以祖传的手艺还是有的。”佩儿显然不想将祖传的技法告诉给谢贻珂。
“原来是这样。”谢贻珂了然,她只想知道前因后果而已,并没有觊觎佩儿家中祖传的手艺。既然这丫头没什么问题,自己也就无须再步步紧逼了。而且听这丫头所言,她原本家中还是有些积蓄的,所以她沦落至此应该已经很不好受了,那么自己又怎么好继续为难于她呢?于是谢贻珂面上也更加亲切了些,尽量缓解着有些严肃的气氛。“牛至草和独摇草都是西凉特有的植物,如此说来,你的家乡是和西凉接壤么?”
“正是。奴婢的家乡就在颍州戈胡县。”
谢贻珂敛下眼睛想了一想,颍州戈胡县正是天顺、龙奎和西凉三国的交界处,经常发生战乱,所以佩儿说的应该是没有问题的。彻底扫清了疑虑,谢贻珂心情也好了许多,于是便微笑地问起了别的问题。“我要问的都问完了,你可有什么想问我的?”
“奴婢没有。”
“这样啊……”谢贻珂的话音拉得长长的,而后突然问道:“那现在主子的秘密都被你掌握了,你心中是如何打算的呢?”
“奴婢自从四年前被分到祥瑞院起就是公主的人了。”这个十二岁小丫头的眼中透露出不同于其年龄应有稳重与成熟,许是很小的时候就经历了家中巨变的缘故吧。
“那么你可愿意和我同去龙奎?龙奎的都城位于琼州,离颍州算起来还是比这里近的。你若愿意的话也可以带上你的叔叔,就算是我的家仆,等到安顿下来之后也可以回家看望看望。怎么样?”经过昨晚一闹,和亲之事在侯府里面也算不上什么秘密了。所以谢贻珂也并不隐瞒,她对于佩儿是既怜惜又欣赏,想要将其培养成自心腹,毕竟真正值得培养的苗子还是少的,像环儿之流多半还是扶不起来的。
而想要回答这个问题,需要方方面面考虑许多,所以佩儿没有直接回应,倒是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小布袋,双手托着献与了谢贻珂。谢贻珂接过布袋,疑惑地看着佩儿。
随后佩儿开口解释道:“以往每年冬天奴婢都将开春要种的种子贴身收着,不过公主如今问了,奴婢就不好再自己留着了。这布袋里都是用纸包好的种子,除了牛至草和独摇草,奴婢这儿还有裂膜蔓、山居雪林芝、散穗黄堇、长柄岩黄芪、甘遂、羊茅草、十齿花和百脉根。这些花草多少都有些药性,所以这也是叔叔把它们带来的原因。”
“既然如此,我便收下了。你回去考虑考虑,过几日在给我回复便可。另外,我是真心希望你能留在我身边的。”谢贻珂将布袋收入了怀中,反正她也不会种植,这些种子放在自己这儿就算是维系主仆之间信任的桥梁吧。
“奴婢知道了。”佩儿说了这一句后便行礼告退,谢贻珂远远地瞅着,竟是完全看不透她的想法,心中不由得叹道:若是这样的人能为我所用可就好了。
“公主,让她在咱们的花圃里种这些东西真的没关系吗?”不知过了多久,芙蓉站在了谢贻珂身旁说了这么一句。谢贻珂回过神来,房间里俨然只剩下了她与芙蓉两人。“咱们院里什么时候种的这些花草,我竟然都没有注意到。”
“前院种的都是正常的花草,这些不常见的都是在下人房后面的那块地种的。公主不知道也是正常的。奴婢们也以为是公主吩咐的,所以也都没有过问。”
“恩。”谢贻珂应了一声,心中却有点小疑惑。若是旁的人都不说也就算了,怎么子晴也没有告诉自己呢?看来下次再见的时候还要想着问上一问。
不过这件事算是告一段落了,而真正需要费心的还在后面。
当天下午侯爷回了府中,第一件事儿就是过来祥瑞院告诉谢贻珂和亲的“好消息”。谢贻珂也不知谢世贤是如何与皇上说的,总而言之,为了掩盖真相,所有的事情都是从速、从速、再从速。
老夫人的尸体在床上假作昏死已经一日了,而皇上为了掩人耳目还特意派了亲信的太医来,估计也是来减慢尸体腐坏的速度。
谢贻珂被禁在院中,也不知这来的几位太医中有没有那个白发苍苍的老头,也就是面具男子口中的“聂老头”。如果真的有的话,这个面具男子的势力可就是极其恐怖了。仵作、太医,还有身居后院的婉夫人,他们平日里都与常人无异,但关键时刻又指不定会派上多大的用场。更重要的是,像这样有着双重身份的人不知还有多少,谢贻珂光是想着就觉得有些不寒而栗了。
不过谢贻珂也并不是十分担心,只要自己的计划顺利进行,那么这个面具男子就和自己再没有关系了。清风拂过光秃秃的柳条,谢贻珂静静地望着窗外沉思,明日皇上的圣旨就该下了,看祖母的情况,恐怕不出两日就要动身了,虽然现在的情况照计划时稍有变动,但是相信外祖、舅舅和子晴还是会按照计划行动的。而自己现在要做的,就是养精蓄锐,做好准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