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炷香左右的时辰过后,谢贻珂将自己只抿过两口的茶推向了婉夫人道:“现在在煮茶恐怕是晚了。二娘若不嫌弃,就把女儿杯中之茶饮尽了吧?”
婉夫人深知她是在激怒自己,也是在嘲笑自己,所以她并没有接过茶杯,而是按着隐隐作痛的穴位厉声喝道:“你不要欺人太甚。”
谢贻珂也不急,自顾自地将茶杯推到婉夫人身前放好,含笑望着对方不语,神态间是极为自信。她下的药虽然不致死,但是病发的头一日可是极为难忍的。而且这药效会伴随终身,想来要不是鸢尾香太少,这手法足可以继承迷药的衣钵了。唉,谢贻珂在心中暗叹了口气,其实要不是婉夫人的承诺太不值钱,她也不想用如此卑鄙的手法来威胁她。
谢贻珂在这边静静地想着,婉夫人可是忍不住了。今日这毒刚下,正是药效浓烈的好时候,她只觉得太阳穴里突突的跳个不停,脑子里面像是小虫在攀爬,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咬起来一般。
终于,惜命的她终于是按耐不住了,一把端起面前的茶杯,大口大口地喝了下去。待头脑恢复了清明,她才开口问道:“小杂碎,没想到你会用出如此卑鄙无耻的手法!要是早知你会玩这手,我早八百年前就毒死你了!说吧,你到底想怎样?”
“二娘别激动,女儿只是怕您会不守约定,不得已才用的这一招。毕竟二娘你的信用,呵呵,也着实是太差了一点。女儿这也是不得不防啊!”谢贻珂面上依旧是笑眯眯的样子,但是她知道,只要婉夫人断了这鸢尾香,不出三年症状自然会好,所以她还需要再做些手脚。
而婉夫人此时心想着只要先稳住她,等这丫头走了,自己自有办法将解药的药方从柔夫人那儿弄来。于是她也恢复了笑容,柔声道:“既然珂儿并不想违背约定,那你总不会想是等以后每每为娘犯了病,你再从龙奎把药给为娘的送来吧?”
“这个自然不会。就算珂儿等得,二娘的病也等不得啊。所以二娘只要往后好吃好喝的供着我娘,等到二娘犯了病就自然会有医治的人了。”
“瞧你这话说的,崔姐姐将来可是龙奎国国母的亲娘,所以就是你不说,侯府也不敢将她怎样啊。”婉夫人特意加重了“国母”两个字的读音,讽刺意味十足,竟是没有丝毫受制于人的自觉,想来是知道谢贻珂不敢做出太过分的事儿来激怒侯爷吧?
谢贻珂笑容里露出了一丝苦涩的意味,但是却一闪而过,“意外总是有的,女儿也是不得不防。您说是不是?”唉,自己从一开始就起了去和亲的心,都是为了自己心中的那个梦。一想到自己的计划是那么的不孝,谢贻珂的脸也拉了下来。
婉夫人以为她是要发脾气,心中只道是不妙,自己金贵的性命可不能和她拼个鱼死网破,于是她的笑容便更加亲切了起来,“哪里来的意外?珂儿放心,只要为娘在这儿一天,侯府就不会有什么意外。为娘还有事儿,就先走了,你好好在院子里歇着吧。”婉夫人生怕再在这儿待下去两人会吵起来,索性吃了这个哑巴亏,回去韬光养晦,等她走了再和她那没有脑子的娘亲斗上一斗。
真是能屈能伸大丈夫,谢贻珂只觉得有些好笑,也是不想将她逼急。毕竟这“病”可是以后娘亲生活的护身符,自己要是给透支了可就说不过去了。于是她站起身来,亲自将婉夫人送到了院门口。两人在门口又是一顿寒暄,当真是好一副母慈子孝图,先前两人争论的痕迹可是半点也无。
等到谢贻珂再次回了房间,祥瑞院已经与往日一样安静了下来。本来她还做好了让祥瑞院吵闹上几日的打算,现在自然也是不用了。谢贻珂轻抚着手中的毒书,轻轻地笑了起来。要不是亏了它,自己哪有这么容易让婉夫人信守诺言呢?虽然这一招并不十分稳妥,但是以婉夫人那惜命的性格,定是不敢贸然停用鸢尾香的。想起自己在那页纸上添的话——“停用香料会致使头疼不定时发作,并会越来越频繁,直至药不可解。”——谢贻珂笑了笑,而后让芙蓉唤来了管理花圃的佩儿,这牛至草和独摇草都是她拿来的,自己有些话且还得问上一问呢。
少顷,芙蓉将佩儿带到了正房。
佩儿皮肤略有些黑,嘴唇也稍薄,一双单眼皮的眼睛虽然不大,但是却比旁人狭长了不少,看上去略有几分异域风情。
这丫头的家世说来也算是可怜,不过要不是家中贫苦谁也不会愿意将孩子卖了换钱啊!而佩儿若是说起来,还是比芙蓉、子晴这种孤家寡人的情况略好了一些。
佩儿父母双亡,是叔父带她从家乡逃难而来,只是叔父想要娶亲,那未来婶婶嫌他带着孩子又不富庶有些为难,所以佩儿的叔叔不得已将当时已经八岁的佩儿卖进了侯府。
这些年谢贻珂听闻她的叔叔过得稍有起色,偶尔还会与佩儿联系,而佩儿得了假也会回家探望一二,这对于不少无家可归的丫环来说已经算得上是天大的奢侈了。
不过谢贻珂身边的丫鬟有定例,所以虽然佩儿进府时间并不算短,却只还是粗使丫鬟的身份。谢贻珂见她对种植花草颇为上手,便一直将祥瑞院的花圃交与她打理,平时并不过问。而今日佩儿被叫进来,实在是谢贻珂想不通,这小丫头为何会在花圃里种植牛至草和独摇草这种稀奇古怪的东西。
“公主唤奴婢来有何吩咐?”昨夜佩儿已经被谢贻珂叫进来过一次,所以今日再来并不见胆怯。
谢贻珂瞧着这张稚嫩的小脸,面上有些尴尬。自己今日事成不但没有感谢人家,还来怀疑她,可是有点说不过去。不过虽然这样想,有些话该问还是要问的,于是谢贻珂清了清嗓子,尽量温柔地对佩儿说道:“今日之事虽不是君子所为,但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现在事成,我还要好好地谢谢你。”
“公主是想问奴婢为什么要在花圃里种植牛至草那种不常见的植物是吗?”佩儿虽然打断了谢贻珂的话,但面上还是恭敬得很。而谢贻珂登时被戳穿在了当场,这脸可是有点挂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