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不再怕伤
月色如水，映进挂着轻纱窗来。
“咳咳……”一个女孩子轻轻咳了几声，似嗔似笑道：“宫儿殿下准备在我这里捉妖吗？我看今天妖精一定不会来了……”
“今天是最后一夜，我猜妖精一定会来，本殿下料事如神，如果抓到妖精了岚儿就跟我乖乖的回华之城好不好？”说话的人正是南宫，他站在窗纱后面的阴影里。
她不得不佩服他的精力和耐力，连续三天夜里都悄然守在她房里，白天也并不见困倦。
“我当然得回去，这个不用你说，难道我还呆在这么奇怪的世界一辈子都不回家？攸美不知道有多想我呢。你以为我傻的会不愿意回去，小雪就是那个能帮我回家的人。”浅野攸岚穿着白色睡衣躺在如衣的大床上，居然一副准备放心就寝的样子。
“唉……这样最好……”南宫叹了口气，就此沉默下来。
她以为他吻她只是在渡给她查克拉能量吗？
他的心中一片怅然，像这如水的月色一般。
一晃神儿之间，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他面前了。
他被吓了一跳。
“你想吓死我吗？本殿下的命可是很值钱的！”南宫夸张的拍拍胸口。
“哈哈哈……你这个样子还准备抓妖吗，连我走近都不知道……”她的话未说完已被南宫捂住口鼻。
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浅野攸岚顺着他的视线看去，那开着的窗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一个黑衣蒙面人，动作当真轻的毫无声息。
黑衣人走近她应该躺的大床上，赫然发现床上连个人影也无，侧身回首突然看见站在窗边的南宫和浅野攸岚。
“恭候多时了。”南宫挡在攸岚身前拦住黑衣人的去路。
“你能赢得了我吗？”黑衣人口中咕噜着，手里五把匕首已经出手了。
霎时间五把匕首齐齐飞向南宫眉心、咽喉、心口、会阴，一把却擦过他的软肋掷向身后的浅野攸岚，这五把匕首来势凶猛怎么看都是解无可解。
岚儿口中已“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声音甫落，五把匕首却应声落地，却是南宫掷出了一把璃珠同时打落了五把匕首。
“嗜血城的妖精原来不过如此。”南宫脸上漾着一抹讥诮的笑意。“阁下还是自己摘下面纱吧，难道真想等我出手不成？”
黑衣人冷哼一声，并不答话，在屋中游走起来同南宫周旋，只是不停的把身上的暗器掷向浅野攸岚，以让南宫回救她时趁机从窗口溜走。
“阴险一路的招数，只有女子会使。”南宫拦下几枚射向岚儿的铁钉，叹息一声，“婉言姑娘——”他的声音低低的，却充满震慑力。
“啊——”黑衣人一个颤栗。
浅野攸岚也是“啊”的一声。
南宫手中的璃珠“咝”的射向黑衣人，不，应该是婉言如衣。
如衣在惊讶之余又是一声痛叫，黑色的身影颓然倒向地板。
婉言可仁赶来的时候如衣脸上的面纱已被揭去，露出她姣好的面容。
两颗支出唇外的尖牙看起来触目惊心，却可证明她妖精的身份。
“如衣……真的是你吗？”婉言可仁扑过去抱住女儿。
“你早就知道是她了？”浅野攸岚侧目看向南宫，心中不知是喜是悲，那个吸血的妖不是她，而她自会有爱着她的人供给她查克拉能量。
“一开始只是怀疑，她的性格太内敛了，同胞姐妹的性格不会相差这么悬殊是不是……我见过她妹妹，所以怀疑她的怯懦是伪装的，在她看见婴歌时我就更确定了这一点，因为她把婴歌错认成了另一个人。”南宫抱着胳膊看着眼前的动静，他的眉微蹙着，显然心中还有未解的谜团。
“另一个人？”浅野攸岚喃喃着，眼睛却已经透过重重阻隔看进如衣的内心里。“是婴歌的双胞胎兄弟，他的头发是红色的，有一对天生的翅膀，能够自由飞翔，所有人都叫他蓝翼，他像所有妖精一样渴望吸到雾都女孩的血，顺利的活过成年。那时候如衣还是一个小女孩，她跟人一起去雾都深处采药，走迷了路，却遇见蓝翼，蓝翼吸了她的血，却也把自己的血过继给如衣。如衣回到雾都之后慢慢发现自己不同于其她人的事实，她越来越热爱其她人身体里流淌着的血液……如饥似渴的热爱着……”
“别说了。”一声呵斥从窗外传来，话音甫落说话的人已经跳进窗来。
一袭红衣衬着他妖魅的脸性感而蛊惑。红艳如血的头发却和刚刚岚儿说过的蓝翼一般不二。
“你就是蓝翼？”南宫率先挡在岚儿身前。微蹙的眉展了展道：“是你杀了如衣？”
这一句话却使岚儿一惊，隔着南宫看向蓝翼。
只见蓝翼的表情异常悲恸。
“是你，是你杀了如衣。”蓝翼手中持着一柄宝剑，直指向南宫，锋利无比的剑锋上闪着蓝盈盈的光芒，一如他的眼神般犀利，“堂堂多普拉国的王子，却沦为华之城的走狗……”
“不要用你的破剑指着本殿下，如果伤了本殿下的汗毛你赔得起吗？”南宫谈笑风生的衣袖一甩，轻轻拂开了蓝翼指着他的宝剑，继续道：“阁下是华之城的实验垃圾，却沦为血之城的妖精，天生长了翅膀，却注定活不过成年，只能靠吸食心上人的血液苟延残喘……本殿下不知道要比你英明神武多少倍。”
浅野攸岚从来不知道，南宫在外人眼中是和华之城连成一体的。
而他，明明该有刻骨铭心的恨，恨彼得岑雪，恨华之城的一切，国仇家恨连在一起几天几夜也说不尽。
“为什么杀她？”南宫凝望着蓝翼，笑的居然很好看。他好像在问一个小朋友为什么弄坏他手中玩具，居然很有耐心。
“我不过给她服了雾都深处一种草药……”蓝翼声音凄然，看向城主怀中奄奄一息的如衣。
“离离草？”浅野攸岚忍不住出声。
“你知道这种草药——”蓝翼回过头来一字一字的道：“你知道这种草药就会知道，喝了这种草药之后整个人就像死了一般。可是，可是他——”蓝翼再次用剑尖指着南宫，怨怼的一双红眸狠狠看着他：“他用含有剧毒暗器射进了衣儿的体内，离离草遇到这种毒偏生无法可解了……”
蓝翼的剑隔着虚空指着南宫，他自己却回头依依恋恋的看着如衣。
他不过偷偷的给她服了那种草药，以期她假死，可以瞒天过海，从此离开雾都。
“衣儿，你怎么这么傻？”他的声音颤抖着，连带着剑也握不稳了。“你怎么这么傻……”他一字一字的说：“为什么不等我来？”
“蓝翼……”如衣在城主的怀中竟然缓缓睁开迷离的眸子，一双红艳如血的眸子，颤声道：“因为不希望你来……我不希望你来，我知道他们是不会放过我的，我一直都知道……我认命，我想你活下去……”
“傻孩子……”蓝翼爱怜的责骂着，眼泪悄然滑下来，手中的剑竟然“当啷啷”的丢在地上，走过去抱起如衣，喑哑着声音道：“没有你我会独活吗？”
眼泪飘然落在如衣的脸上，一滴红色的眼泪。
没有你我会独活吗？我会独活吗——
如衣粲然一笑，迷离的眸子益加迷朦起来，却是笑眯眯的，仿佛看见了什么美好至极的景色。
“衣儿，我带你回血之城好不好？那里的人都很真诚，他们高兴了会大声笑，悲伤了会大声哭，他们受伤了会发出野兽样的哀鸣，幸福了会发出海豚似的靡靡之音，你不必为雾都活着了，你不必为任何人活着，你可以大声哭大声笑……”
蓝翼抱起如衣走向窗口。
南宫口中喃喃着：“不必为任何人活着，大声哭大声笑……真的有这样的地方吗？”
岚儿看他一眼，那种透明的琉璃一样的眼光好像几生几世之前就见过的。
那样纯净透明，散发着钻石一样光芒的眼神——
那个男人就站在她旁边——
“你以为你会活着离开这里吗？”南宫幽幽的开口说，他是最恨妖精的。
因为他母后就是一个妖，所以，更加的恨！
“宫大人想怎样呢？”蓝翼回头看着南宫，红眸艳如鲜血，热烈的妖媚的笑着：“你以为我还会在乎吗？会有那么多人为我们陪葬呢！”
蓝翼一字一字的说：“会有那么多人为我们陪葬呢！”
南宫艳丽的脸上突然苍白起来，岚儿看见，他竟然缓缓的握起了拳头，紧紧的攥起拳头指甲深陷肉里。
是什么事情能让一向自满的南宫紧张如此，究竟是怎样的事情，让他的脸色如此苍白，一向貌似玩世不恭，惫懒放浪的南宫，竟然咬住了自己粉嫩的嘴唇，那究竟会是怎样的变故呢？
浅野攸岚的头上围着一块莹白如玉的纱巾，是从南宫的衣衫上撕下来的。因为他说，如果让路人甲乙丙丁看见了她的白发，他们会把她当做妖精，如果她解释她并不是妖精，而是传说中华之城的圣女神，他们还是会把她当做妖精的。
这一点她是深信不疑的，在所有人心中，她和妖精是等同的，虽然岑雪在复活她的时候尽量让她不同于这世界上的妖精了，可是，那又有什么分别。
她和南宫走在浩浩荡荡的人流中，人流之庞大足以成千上万，或者会有上亿也说不定，他们正从四面八方源源不断的涌向这条通往华之城的路上。
“他们都是要到华之城去的？”浅野攸岚问同行的婉言可仁。他痛失爱女悲痛之余没想到还愿意护送她回华之城。
“是啊！”婉言可仁的声音沙哑着：“好久没看到这么壮观的场面了，上一次是三百多年前了。”
“以前也有这样的事情发生？”浅野攸岚小巧的身子在人群中非常的不起眼，她那张精灵妩媚的脸偏又被青纱完全遮上了。
“发生过一次。”婉言可仁经此变故，脸上不再有那种谄媚、阿谀、鄙夷诸般神色，他突然变得一本正经，很正色的说话，像一个长者在评述和自己无关的故事：“那时候人们没有经验，刚刚发现了基因改造人和克隆的人的结合体有着多么完美的事实，因为一味的复制复制，大量的人类同时诞生，却也同时走到生命尽头，他们不会甘心的，毕竟能够活到一千岁五百岁才是他们的梦想，于是一场灾难降临了……他们逼宫，逼彼得岑雪救活他们，无论用什么办法。”
“这一次也一样？”浅野攸岚打量起身边同行的人类，这些人严格说起来都是她这个“史前人类”的后裔，他们比她有野心，他们想活到一千五百岁，如果他们一个个面临死亡也许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他们将同时面对死亡。”
“是——”宛然可仁突然停住脚步，因为不远的前方突然现出一座绵延不绝巍峨耸立的楼塔。“华之城，是华之城到了……”
浅野攸岚在华之城住了三个多月，却从来没有在这个角度看过这座城池，不，准确的说应该是一个国，华之城就是一个国。
她比任何一个国都要强大。
前面的人率先停下脚步，他们齐声呐喊，向华之城要求，提供给他们完美的身体——
“一万年太久，我们只想再活一千年……”
“彼得岑雪，让我们长生我们永远奉你为主……”
“长生，长生，长生……”
浅野攸岚怔愣的看着眼前的画面，求取长生的勇气和念头她只在书本上看过，中国古代的帝王有很多追求长生不死的故事，而身在二十一世纪的她知道有不少科学狂人确实在想延长人类的寿命，攸美的实验室不也从事这样的项目。那些帝王的生活穷尽人间极致，更想长生不死，没想到一千年后的人类却都有着帝王似的梦想。
南宫呢，他会怎么想？
南宫不见了，她左顾右盼，南宫不见有一些时候了，而城主居然也不见了。
是她看见华之城的水晶楼塔，一味的胡思乱想，一味的向前走，在人群中迷失了，一定是这样。
“南宫，南宫……”她喊着他的名字，声音却淹没在潮水般的鼎沸人声中。
人群突然安静下来，据说是华之城派出了代表同他们谈判。
她停止了无力的挣扎，想着横竖南宫会来找她吧。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的仰望着远处巍峨的水晶楼塔，那上面站着的都是华之城的精英人物，他们穿着她熟悉的那种白色的隔离服，好看的白色质地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突然，她看到一个更加熟悉的身影。
白色的王子服帖服在颀长的身上，那人优雅的好似一个天生的贵族，粉嫩的唇瓣微微牵动着，一字一字的说：“发射高辐射波，一个都不要放过。”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看见了。
“一个都不要放过。”那人轻易的说出口，那人是南宫，是和她朝夕相处的南宫。
“你想把我置于死地吗？”她的眼光深不可测。一闪不闪的望着水晶楼塔上的人。
周围依旧人生嘈杂，没有人理会她在说些什么，他们也不懂自己将要遭遇些什么。
有个女孩兴高采烈的指着水晶楼塔上的南宫跟她说：
“那个就是多普拉国的王子殿下哦！好迷人是不是？”女孩子一身紫衣，笑靥如花，叽叽喳喳的说着：“不知道有多少女孩对他神魂颠倒呢，他却从来不会真的爱上她们，她们连给他当女婢都不配是不是？”
“他很高贵，他身负使命……”岚儿喃喃的说。
“是啊，他要娶雾都最杰出的女人为妻了，那个叫霓裳的女孩真的好幸福啊……”女孩子一片痴情似的惋惜。
“没错，好幸福。”浅野攸岚喃喃的说，侧过头来，紫衣女孩已经不见了，却看见一脸欣喜的婴歌。
“岚儿，你一个人吗？”他紧张的脸上泛着红晕，微笑着凝视她。
“我一个人，我在这个世界上一直都是一个人。”她没有笑，只是像一只受伤的小狗般可怜兮兮的看着他。
“你和他们走散了对不对？”婴歌的笑容真诚而干净，一如他的心地：“我陪你找到他们好不好？”
“你快离开这里吧，他们会杀了所有人的。”她出言提醒，自己却没想着逃走。
“他们？杀了所有人？”婴歌错愕的看着浅野攸岚，“可是刚刚华之城的人说会给大家一个圆满的解决方式啊。”
他不是那些生命岌岌可危的人群中的一员，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完全是出于对她的暗恋，才万里迢迢从雾都一直尾随至此，因此似乎并能同那些人感同身受。
“不会有什么解决方式，我看见的，他们会杀了所有人。”她一字一字的说。
语声甫落，华之城已经动手了。
周围不断有人倒下，血从他们美丽的瞳仁中流出来，眼神还带着不解和怀疑。
“我带你离开这里。”婴歌顾不得一切抱起她。他的翅膀发挥了极大的优势。
而地面上那些人，因为想要逃走造成的互相拥挤，踩压，使他们的处境更加恶劣。
真的是一群乌合之众，以为可以和华之城为敌，以为可以威胁华之城。
连南宫都是站在华之城一边的。
他真的可以这么狠！
她对他的了解，一直一直都是一厢情愿的，她为什么要相信他？
他就是那个要绑架她去多普拉的人，他想到的办法，难道——
难道是，让小雪一手建立的帝国亲手毁了自己爱的人，彻底毁了她？
一轮圆月悬在当空。
凉丝丝的夜风吹动着林边巨岩上的女孩衣袂俱飞。
她抹了抹嘴角溢出的鲜血，倚靠在那巨岩上。
那些辐射还是有一些侵蚀了她本已不堪的娇弱身子。
婴歌去为她找食物了。她得一个人仔细想一想。她要想清楚一些事情。
以她十几岁的智商，以她参杂了太多情感的心去思想……他究竟为什么如此决绝的对那些人，为什么要，置她于死地——
“岚儿……”轻柔的声音像这夜风一样抚摸着人心意暖暖的。“岚儿，你没事吧？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突然坐起身来循声看去，果然是他，果然是南宫殿下，眼睛忍不住要湿润起来：“我当然在这里，我差点死掉了，可是我还没死呢……”她微微一笑，颠倒众生的眉眼远远望着他。
“岚儿……”他怔愣一下，突然笑嘻嘻的：“你在生我的气是不是，我让雾都城主照顾你的，我临时有些事情先进华之城了。你看我不是来找你了吗？”
“真的是这样吗？”她跳下巨岩，一步步走向他，“如果你现在杀死我，把我的尸体扔进血流成河的华之城脚下，小雪一样会以为是他害死了我，他——就算不会伤痛欲绝，也会非常沮丧吧，你可以趁机杀了他，你可以……”
“别再说了——”南宫喝斥道，他惯常微笑的眼突然忿怒起来，“你看到我下令杀了那些人是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