嘲风带了婠婠刚一跨进清风醉月楼,迎面就来了一个点头哈腰的店小二,嘿嘿笑着,亮堂堂地喊道,“贺少爷楼上雅间请!”
嘲风随意掏了些铜板,顺手就给了那小二。
这清风醉月楼是京城数一数二的酒楼,菜肴自然不必再夸耀,环境也是一等一的,来这里吃饭的人,生活都很富裕;更别说包了雅间的人,非富即贵,不掏些赏钱出来,都不好意思抬开腿往里进。
刚一进去,他们就见到米钊独坐在一张乌木嵌大理石雕花圆桌旁,正出着神。
“来来来,快坐下,小二快上菜!”米钊一见到二人就站起身张罗着饭菜。
嘲风把自己折扇往身边一放,问道,“你怎么想到今日来这里吃饭了?”
“好久没吃到清风醉月楼的烤鸭,我馋,”说罢米钊就做了个提溜口水的动作。
婠婠在一旁抿嘴暗笑。
“说起来,嘲雨也爱吃这儿的烤鸭。”
“诶,那她今日怎么没来?想来昨日去你府上也没见到她。”
“她今日才随他娘回来,前三月去了普陀山祈福。”
嘲风刚把话说完,小二就推开了门,说道,“米少爷,您的菜来了。”
待菜七七八八上得差不多了,米钊突然想起了似的,问婠婠,“对了,你喜欢吃什么,你要不要再选些菜,我好嘱咐厨房快做。”
“不用了,不用了,”婠婠自然是要客气些的。
“她爱吃肉,不过昨日饮酒那么多,今日也不宜吃得太过油腻,你让厨房切些香菜末来吧,”嘲风说。
婠婠恨不得抡个眼神砸晕他,不过也觉得奇怪,嘲风怎么会清楚自己好吃香菜,整个贺府都知道他可是最讨厌吃香菜的。
嘲风假装漫不经心,自己补充道,“她老叫双儿给她去厨房取香菜,巴不得香菜拌饭,这么独特的癖好,我怎么会记不得。”
米钊一副刮目相看的表情把他盯着,傻乎乎地说,“嘲风,我还没见过你把谁的事那么放在心上过呢,你以前不是说绝对不让香菜在自己两尺范围内吗?居然还主动……”
嘲风卷起一张面皮,裹了两片鸭肉,迅速地把它塞进了米钊嘴里,说,“你不是要吃烤鸭吗,来,大口吃!”
"你又欺负米钊,仔细噎着了,才真是要吃不了兜着走。"
婠婠话音还没落,米钊脸色已经变了,掐着自己脖子,像是要往外咳些什么,嘲风也停了手,拍着他的背说,"你还真是,好的不灵坏的灵。"
米钊面色发青,手里还抓着没塞进去的半截春卷。婠婠抓住嘲风的肩头,把他扒到了身后,一边喊着,"放着我来,你这拍得个柔情似水,顶个什么用?"
说着她就要双手环住米钊,嘲风一个激灵,忙冲上前一把把婠婠扯到一旁,吼道,"臭丫头你不懂男女授受不亲的吗!"
然后他自己从身后一把抱住了米钊,婠婠吓得花枝乱颤,直说,"你究竟在想些什么啊,你长个脑子只是为了长身高吗!"
"你……你们……别吵了……"米钊被卡得死去活来,还不忘给二人劝架。
"两臂环住他胸下面,双手握成拳,用突出的关节位置顶他的胃部,"婠婠麻利地指挥着。
嘲风笨手笨脚,嘿唑嘿唑往米钊胃上揍了两拳,米钊"哇"地一声,全吐了出来,他拍着自己的心口,舒了一口气,说,“没事了,没事了,吃饭吧吃饭吧。”
婠婠坐了下来,挖苦着嘲风,“身为捕头,差点草菅人命,快抱我大腿谢天谢地吧。”
嘲风夹了一块鱼脸肉放进婠婠碗里,回敬道,“看来只有肉才堵得住你的嘴,乌鸦嘴。”
三人椅子还没坐热,只听楼下脚步凌乱,人声嘈杂。
米钊刚卷好的烤鸭还没来得及吃进肚子里,嘲风放了筷子就起身说,“我去楼下看看,出了什么事,还没见过有谁在醉月楼闹过事。”
婠婠自然也跟着起身去凑个热闹,米钊狼吞虎咽塞了一口烤鸭,也急急忙忙冲出了门,嘴里含含糊糊地喊着,“等等我,等等我。”
“小二,你们吴老板在吗?”嘲风一行人刚下楼,只见一队穿着红色官服,手持佩刀的人站在柜台前,面色凝重地询问着。
想必他们是衙门的官差。
“在在在,小人在,”一个须眉花白的老人,驼着背,拎着衣袂,忙慌地从后院跑了上来。
官府带头的那个人上前一步说道,“吴老板,恐怕你要和我们走一趟。”
“大人,小人这可是守法经营的酒楼,有什么罪过的地方,还请大人先给指条明路啊,”吴老板以为是自己酒楼出了什么差错,才被邀了去衙门。
“不是这样的,吴老板,”领头人又上前一步,靠近吴老板耳旁,只以他们二人听得见的声音又说了些什么。
吴老板整个人都僵住了,打了一个冷颤,退了两步,情绪激动,断断续续地说着,“胡说!怎么可能,肯定是你……你们弄错了!”
“令公子昨夜是否并未归家?”
“确实,不过,他也常常留宿在外啊,怎么可能,偏偏这次就……”吴老板越说底气越弱。
说罢便往后一倒,店小二一个箭步冲上去扶住了老人,吴老板老泪纵横,哑口无言。
那领头人说,“吴老板,我们也不希望是真的,所以需要请你去现场认一认。”
吴老板一言不发,只是重重点了点头,好似一瞬间被抽走了所有气力一般,被小二和官差架出了酒楼。
嘲风回头对婠婠说,“跟去看看。”
三人随着官差走了近一个时辰,终于在城东郊外的一片树林里停下了步子。
“这怎么挤了那么多人,”米钊踮着脚尖往人群里望着。
“上去看看就知道了,”嘲风径直挤进了人群。
刚走到最前面,只瞧了一眼,米钊就恶心得差点没忍住吐出来,猫着腰,捂住嘴,匆匆忙忙挤出了人群。
吴老板已经瘫软到了地上,虽没有大哭大闹,但眼神都已经涣散,小二正半蹲在地上劝着他。
几个官差正要从树上取下一具男尸,树枝上挂着一条白布,下边放着一把歪倒的椅子。
之前那个官府领头人拿着一封书信走到吴老板面前,蹲下身,将那封信交到了老板手上,说,“吴老板,这是我们从令公子身上搜到的遗书,我们怀疑这是自杀,你先过目一下,不过之后我们要将它带回衙门,待结案后,再遣人送还与你。”
吴老板沉痛地点了点头。
“等一下!”婠婠大步流星就闯进了现场。
嘲风本想伸手抓她,却只是指尖触到了她的衣角,便被她抛在了身后。
“这个人不是自杀,”婠婠用不容置喙的语气说着,目光炯炯。
“你是谁?!”几个官差立马围上来阻拦。
嘲风也走上前,亮出了春雨门的令牌。
官差立刻退了下去。
婠婠走近已经放在树下的男尸,蹲下身查探了起来。
“按照之前还未取下尸体时,尸体的状况来看,如果死者是自缢,那脖子上出现的缢沟应当是最典型的向上渐浅的缢沟。由于受力的不同,那么脖子上的伤痕淤血最深的应该是最下部,向两侧上升渐浅,最后伤痕消失,”婠婠指着尸体,那些官差也走上前看了看。
嘲风背着手在旁看着。
婠婠继续说,“不过,你们看,死者脖子上的伤痕大致水平,看他的颈部两侧有片状的指压痕和新月形的指甲痕,颈部还有一些表皮剥脱,很明显嘛,不就是人的手指印!”
官差有些无言以对,婠婠说得头头是道。
“更明显的是,他的膝盖手掌,有多处明显擦伤,表明他经过一定搏斗,”婠婠指着死者的臀部,继续说“再看这里,有很明显的拖行痕迹。”
“那……那我儿子不是自杀?”吴老板连滚带爬冲上前来。
婠婠摇了摇头。
一个官差从人群里冲出来,慌慌张张说道,“捕头,有人去衙门自首了,说是自己掐死了死者,又因为一时害怕,伪装了上吊自杀的假象。”
官差瞪圆了眼看着婠婠,半晌才反应过来,下令说,“先回衙门。”
嘲风拉回婠婠,“我们也回去吧。”
毕竟衙门是衙门,春雨门是春雨门,嘲风不能再管得多了,否则又会招的春雨门为人诟病。
二人找到了站在人群外面色苍白的米钊,嘲风看着他说,“还想吃烤鸭吗?”
米钊拼命摇着头。
“三日内,不想再见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