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玉儿一袭白衣,像被春雨打落的玉兰花瓣,开得惨淡,她湿漉漉地跪在地上,双肩微微颤抖,一脸苦楚望着婠婠。
婠婠为难,本着自己那茁壮成长的同情心,她自然是想救的,可是,整件事毕竟还是要交由春雨门来判别。
她只能眼似秋水地把嘲风看着,拉了拉他的衣袖,撒娇一样小声商量着说,"嘲风,那****被他们抓走,就是和玉儿关在一起。其实玉儿的身世很可怜,她是被他们掳走才做了圣女的,她一个弱女子,真真是迫于无奈。"
柳玉儿不再讲话,她心里明白,既然婠婠已经在为她帮腔,她再讲什么,难免显得她太过哀怨惹人厌烦了。
嘲风沉默了一会儿,说,"你先起来吧,若是你真的是无辜的,我们自然不会责难你。"
柳玉儿识趣地站了起来,婠婠扶了她一把,说,"你放心吧,若是你真的无依无靠,就来京城贺府找我。"
"玉儿在这里谢过姐姐了,"说着柳玉儿又跪了下去。
嘲风虽只是默认地点点头,但他一听婠婠那句投奔的话脱出口,心里就为她捏了一把冷汗。贺夫人治家严谨,哪怕是给贺府选侍婢也会严格考量,他贺家嫡长子尚且不能随意在府里安排人手,若是柳玉儿真的投奔来了,她又是个没根没底的人,贺夫人就算面上不多说,恐怕心里还是会有罅隙,那么,他们又该把柳玉儿放在哪个位置上。
嘲风三人先去了春雨门,婠婠偏守着他们审了洪护法才肯离去,她心里打得算盘是,若是洪护法说明了玉儿是无辜的,她便立马带了玉儿回府。
春雨门监狱,狱中一片昏暗,空气有些浑浊潮湿,还透了点发霉的气味,只点了几盏昏黄的烛灯,星点的光从窗口漏下来,更添几分凄惨。
那本是耀武扬威的洪护法,被五花大绑捆在木桩上,头发也散了,蓬头垢面的,闭着眼,仰头靠着,万分狼狈。
嘲风威严地坐在一盆炭火旁,抿了口清茶,轻轻问道,"自己说。"
洪护法虽知道自己插翅难飞,却也不肯轻易认输,豁着缺牙吼回去,"猜都猜到你们手上了,大爷我没什么好交代,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他门牙少了一颗,"猜""栽"都分不清楚。
"你还不老实些,"嘲风拎了一块热炭走到他面前,"既然你没什么要交代,那留你这张嘴也没什么用。"
他作势就要把那块红碳塞进洪护法嘴里。
“大大大楞,你这是严刑逼供,”洪护法有些怕。
“对啊,我就是严刑逼供,你能怎么着,插了翅膀飞出去告我?”
“拿开,我说便是了,都说,”洪护法服了软。
嘲风把铁钳丢回桌上,翘了二郎腿等着洪护法自己倒豆子。
"小楞名叫****,本来是个京郊穷乡僻壤的个秀才,多次考取功名未果,就生了邪念,"****说着说着嘴角一撇,扯着嗓子干嚎了起来,"小楞也很命苦啊!"
"嚎什么嚎,好好说话!"嘲风一脸嫌弃地看着他。
"小楞先母就是因为被那些人骗了,一时气不过,寻了短,"****一脸委屈。
"那你还攒个净世教,也来骗人。"
"小楞穷啊,觉得那也确实是个生财之道,一时邪念才走上了歪路,也没想过会走到这一步,本是觉得搞个教会,就在京郊骗骗闲财,哪知道吸引来的人越来越多,小愣是真没想过会把净世教做得那么大。"
"那圣女和教主,你是从哪儿找来的。"
"那圣女是小楞在路边买来的,教主是拐来的小孩,逼迫着他们做的这些,"****一脸悔不当初。
小人志短,那****编了一股脑的故事倒给了嘲风,倒是也没漏什么破绽。
天色也不早了,嘲风心里也惦记着家里,便让他们押后继续审,携了婠婠,又带着柳玉儿赶回贺府。
赶回贺府,正是晚膳饭点。午间时分,嘲风他们就回了春雨门,也派了人给府里报信,然而此时,贺夫人却没叫人请嘲风他们过去用膳。
嘲风心里七上八下,婠婠自然也明白贺夫人心中颇有不满,上次自己留宿了春雨门,就招了她那么大的脾气,这次更加不会轻饶她和嘲风,便先让双儿领着柳玉儿去换了衣服,先安顿在双儿的房中,再找时机说明。
待贺夫人用过了晚膳,嘲风和婠婠去拜见贺夫人。
贺夫人正喝着饭后的燕窝,嘲风拉着婠婠去了贺夫人的房间,也不进门,二人手拉手,直挺挺跪在了贺夫人门口。
贺夫人自是知道他二人这苦肉计的,跪了一时半刻也不叫人来请他二人。
这夫人的贴身侍婢芷荷也不知情,正往贺夫人屋里送洗手的金盆,见嘲风和婠婠在这儿跪着,大惊失色,忙劝二人,“大少爷,少奶奶,您快起了,这才下了场雨,湿气多重,夫人见了该多心疼。”
芷荷服侍贺夫人多年,深得贺夫人欢心,当然是懂夫人疼孩子的心。她不是胡乱来劝的,她知道,贺夫人虽然气嘲风和婠婠偷跑出门,但是过了三天早就不在气头上了。又哪里舍得让她们在外面跪那么久,现在只是抹不下面子,也确实想让他们二人长个记性,不能再肆意妄为。
而且近日城里人都在夸呢,这贺家大少爷,娶了如娇似玉的美娇娘,那娇娘也是个奇女子,不仅秉性刚烈,还什么都懂,是个女青天呢。听了这些说辞,贺老爷也就此劝过贺夫人了。他想到自己祖上身出将门,祖上还出过女将军,贺老爷觉得婠婠身上有那么些先祖遗风,心里倍感欣慰,这贺家,对女子开化些也还好,再说,嘲风把心思放在春雨门上,也不是歪门邪道,这也算是好事。
只是,这嘲风和婠婠二人也不答芷荷的话,突然,房间里传来了贺夫人的声音,“芷荷,让你端盆水而已,还不快过来,你眼里还有我这个主子吗?这儿子和媳妇已经够不懂事了,眼里早就没我这个娘了,我眼巴巴看着你长大,你也要抛了我这个老主子么?”
贺夫人怒不可遏时,一般是是一言不发的,这酸溜溜说了一大通,想必并不是那么生气的。
芷荷笑了笑,吐了吐舌头,端着金盆进了房间,不一会儿,贺夫人果然又派了她来请嘲风和婠婠进屋。
嘲风和婠婠又齐刷刷往夫人面前一跪,说,“给娘请安。”
贺夫人忙止住了他们,说,“刚才还没跪够吗,罢了罢了,你二人起了吧,免得别人说我,这贺府住了个刻薄的老婆子。”
“娘,您哪里老了,就看您的花容月貌,说您是婠婠的姐姐都有人信呢,”嘲风开始溜须拍马。
贺夫人不吃这套,“嘴甜就行了吗?你自己说说你做的是什么事,带着自家媳妇跑去破案,这不是送羊入虎口吗?”
“儿子知错知错了,”嘲风做了个揖。
“是儿媳偏要和他去的,嘲风受着伤,儿媳不放心,”婠婠认错。
“人家说夫为妻纲,可你也不能就由着他胡来,人家知道的道你是巾帼不让须眉,不晓得的呢,还说你这个大少奶奶怎没个大家闺秀的模样。”
“娘,婠婠这是不拘小节,嫁谁就随了谁,这才是大家之风,”嘲风给婠婠打圆场。
“你以为你油嘴滑舌几句就完了?我以后再不管你去不去春雨门,只是这次,两个人一句话不留就溜出家门,不得不罚!”贺夫人语气一下严肃了起来,一字一顿说出了“不得不罚”。
“罚?”嘲风和婠婠面面相觑,异口同声说出了这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