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午后的阳光是最毒的,阿敷抹了把头上的汗,小脸被晒得粉红红的。阿爹跟着村里人去城里卖柴去了,说是还要给她带好玩的东西,临走时一副哄小孩子的模样。
阿爹前脚出了家门,阿敷却是勤快地收拾了起来。日子久了,这副新身体折腾起来越发得心应手。阿敷打扫了自家的小院,又趁着天好,把被子抱了出来。看到阿爹堆在盆里的脏衣服,阿敷心中叹了口气,家事上男的果然还是不行。
“诶呀呀,可真不得了,看来是大仙显灵啦,这傻丫头不但会说会笑了,竟然都知道洗衣做饭了啊……”看着抱着一盆衣服正要往河边走的阿敷,正坐在树下一边纳鞋底一边闲聊的女人们下巴差点掉了下来。
这村子本来就不大,算个消息的不出三天就能家喻户晓。但是再添油加醋的传言都没有眼看着,原来痴傻的阿敷现在活蹦乱跳地捧着盆衣服到水边洗更有冲击力。
“这……这……”便是一向伶牙俐齿的梁婶子眼看着阿敷从身旁走过,都不由得磕巴了。
迟早是要见人的,阿敷纤细的胳膊揽着木盆,瘦小的身子有点显得笨拙。与其吓到她们,找道士来收自己,阿敷倒是乐得人家把自己的转变,归功于什么河神河仙的。
在水边蹲了下来,这个时候的水还没有什么化工厂啊,生活垃圾啊的污染,真可谓是清澈见底了呢。
阿敷盯着清澈水面倒影着的女孩,尖尖的下颌,眼睛大的有点空灵,眨巴了一下。自己多大了,她不敢去问华大,怕吓到阿爹。虽然长时间营养**,胳膊腿都偏纤细,但是身材却还算匀称,十一,十二?她不知道。
“阿敷——?”一个声音从背后响起,阿敷转头。
“真的是你!”胖小子吃惊地叫起来,头上布着细细的汗,但是眼睛虽小,但是亮晶晶的,瞪着穿着有些过于宽大的粗布袍子的阿敷,捋胳膊挽袖子,阿敷的头发也不那么散乱了,梳成了成柳儿的辫子,一看之下,竟然呆了。
阿敷疑惑地看着那小子,脑海中搜索着。可是那胖小子却是个急性子,不等阿敷搭话却叽叽喳喳地说开了。
“真的是你啊,我娘上次去,被赶出了门,就气哼哼地说什么都不去了,我还以为你还病着呢。”说着那胖小子脸一红,掰着手指,“我爹骂我了,说我不该带你去河边的……”
一个身影慢慢在脑海中浮现,是他,阿敷微微蹙眉,那时在河边被人救起时,远远地似乎瞥到他焦急往里张望的身影,“大牛……”
“你真的会说话啦,你知道我是谁啦!”那胖小子突然的一嗓子吓了阿敷一跳,“真是河神显灵了么,难道是你那时说看到的白光?”大牛一惊一乍的,似发现了新大陆一般。
“……”阿敷看了大牛一眼,无语地转头继续洗衣服,小孩子说话果然没头没脑的,心中想到,却忘了自己现在却比那大牛一般大小呢。
那大牛看阿敷转过头不理自己,却仍劲儿劲儿地窜到她身边,坐到青石上,“后来把你和华叔捞上来,有个会泅水的还捞上来一个小箱子,不知里面是什么东西,村长让人贡到刚修一半的祠堂呢。”
阿敷正把一件阿爹穿的汗衫浸到水中,听到这儿蓦地抬头,阿敷皱起眉头。
“也不知是什么东西,里面古古怪怪的,银色的东西,还有一卷卷的,村长说,那是河神的东西,一般人是碰不得的。”大牛故作神秘。
阿敷想起自己中枪时身上还带着的急救箱,那是掩体坍塌时她下意识抓起带在身上的。在她进维和部队之初有一位老军医就曾说过,“士兵手中有枪有炮,我们手中的急救药品、器械就是我们的枪炮,士兵丢了枪,就是丢了命,对于我们也是一样。”
阿敷吸了口气,手中的动作一顿。
“带我——看——”仿佛长时间不说话的人,舌头还是有些打结,阿敷甩了甩手上的水,大大的眼睛看向大牛。
大牛被阿敷看得脸一红,怎么会这样呢,难道是因为从前一直顶着蓬乱头发的阿敷,现在梳起了小辫子的缘故?
阿敷实在是对华大给女儿梳的那种歪歪扭扭,还总落下几缕的凌乱美不敢苟同,于是趁着华大不在,自己试着扎起了简单的辫子。看那大牛的脸突然涨红,“热——?”莫不是中暑了?身为医生的她,职业病起来。
大牛赶紧避开了阿敷的眼光,“不热,不热。”慌忙摆着手。
“带我——”阿敷努力表达。
大牛人在同龄人中算是壮的了,但胆子却小的很,便如他从小便在水边玩,却始终不敢下河学游泳。大牛踌躇着,“不行的,阿敷,去不得的,本来之前,村长就很生气,被村长发现要打的,
其实,阿敷也不确定大牛口中的小箱子是不是她一直随身背着的急救箱,可是不去看,就是块心病。她离开了战友,离开了她熟悉的地方,被一脚踹到了这个偏僻的古代小山村,那个箱子就像是她曾经的唯一念想一般。
“带我——”阿敷咬着嘴唇。
大牛一愣,原先阿敷的眼睛总是了无生气的,仿佛一个破布娃娃,所以村里的孩子有事没事总欺负她。上次便是因为打赌输了,大牛被要求骗阿敷到河边,看她敢不敢跳,结果——
可是现在,阿敷的眼睛却是变得亮晶晶的,大牛有些痴痴地看着阿敷的眼睛,左思右想,终于还是点了点头。
大牛也算是皮小子,虽然胆子小,但是对这路线却是轻车熟路,带着阿敷,翻墙爬墙根的,幸而这村子的土墙也不高,阿敷对这新身体渐渐熟悉,身子也灵活多了。
知了叫着,好似催命一般,阿敷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放眼望去,那村子的祠堂一墙之隔却好似两个世界,紧闭的门上挂着锁,里面黑漆漆的,倒是阴凉的很。
“还是不要去了吧……”大牛只觉得一股凉气从脚底往上钻。
阿敷却很是执着地盯着大门。
“那边有个窗户没有闭严实,可以从那儿进。”大牛伸手指着东边脚处一个背阴的窗户。
这祠堂果然是还未修好的,里面的墙壁有的粉刷了一半,有的柱子的漆也就刚上了一层。据大牛所说,这祠堂本是一家大户捐的,后来人家搬走了,再后来赶上了天公不作美,收成又不是很好,村子里也没钱再往下建,就这么耽搁了下来。
大牛壮着胆子,在阿敷面前总是要像个男子汉的样儿。这里面是有点黑,还有股子霉味儿。
“你可得跟紧点,这里可能有鬼的……”大牛压低声音,故意吓唬阿敷。
阿敷莞尔,鬼么?自己也是死过一次,算是半个鬼吧,若是说出来,会不会把大牛吓个半死呢?
可是未等阿敷吓他一吓,却见大牛的目光突然停在前面一个白闪闪的东西上,牙齿磕碰着打着颤——“鬼——鬼,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