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福安一把扯住阿敷的衣领,抬手就要打。阿敷本来是好心想要帮着看看,却不想这家伙跟疯狗一般,见人就咬,根本不由分说。
旁边帮忙的村人一看,赶紧阻拦,劝解着,“怎么就怪到人家傻丫头身上了……”可是这不劝还好,一劝顿时勾起了李福安的怒火。
“不怪,不怪才怪!”本就是一筹莫展,万念俱灰了,正好找到个出气筒,还哪里听的进去,“人家道士都说了,她不是平常人,就她个扫把星,都是你,你害死我儿子了!”不由分说举手就要打。
挣扎之间,阿敷已然看到那被放在院中凉棚下捂着肚子的小子,面色发青,眼看人已不行。阿敷皱眉,她并非神医,便是真正的神医也得讲究望闻问切的,她遥遥看去,本想着是否能助这不称职的医生一臂之力,却不想目光所及,一团弱弱的白光在那小子捂着的地方发出。
那郎中本就已经不想给瞧,一看这边闹开了,正好借机推脱。李福安红了眼睛,抓着阿敷,却见那郎中顺着边儿正往外挤,这下更急了,“先生,你不能走啊,你走了,我儿咋办啊。”
这一拉一扯的,阿敷只觉得脖子一紧,有那么一瞬差点没喘过来气儿。正在这时,一声叫喊,从人群外传来,“阿敷!”一声惊叫,从县城那边卖了柴火,换了点粗粮要回家的华大正经过这里。眼尖的他一眼看到被挤着,推推攘攘的阿敷,脸都青了,分人群几步到了阿敷身边,一把把那李福安推开。
“干什么!”华大虽然是个书生,但是眼见对方如此蛮横也急了眼,将阿敷护在身后,仿佛斗牛一般大眼瞪小眼。
“都是乡里乡亲,有话好好说——”村人大部分都是淳朴之人,见此情形赶忙劝解。
“阿敷,怎么一个人到这儿来了?”华大心有余忌,便是对着自己的宝贝女儿,也拉下了脸,刚才多危险,那李福安手中没有个轻重的,之前的不愉快华大也没有忘记,他可是嘱咐过阿敷多次不要再到李家的。
阿敷心中歉疚,知道自己给阿爹惹了麻烦,“病——看病——”阿敷现在身子虽然都好得利索了,但是一紧张便还好似嘴巴和大脑短着路一般,偷偷瞄了那里面的小孩一眼,阿敷有些胆怯地看着面色不善的华大说道。
“哼——”李福安毕竟也理亏,一个大人却跟个傻孩儿置什么气,刚才也是一时心急,这时候他的注意力又全集中到那郎中身上了。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这病我治不了,这就是他的命,你也不用求我了——”却见那郎中理直气壮地说道。
“治——不了,减轻点也好,医者,父母心,怎可——放之不——理。”阿敷有些气恼地插话,她承认,离开了现代现今的医疗手段,没有那些强效的西药,便是她在古代对于有些病也是束手无策的。但医生做事是要凭心的,怎可治得好就是自己本事,治不好就赖老天的。
阿敷这一番话,虽说断断续续,但却也大概表达了意思。这话一出,便是华大都愣住了,华大本想捂住阿敷嘴巴的手停在半空,慢慢放了下,带着一种她看不懂的神色,愣愣地扭头看向那院中的小子。
本来还想斥责阿敷的李福安,嘴巴张到一半,到嘴边的话生生咽了下去,有些吃惊,有些不可置信,也有些赧然,微微皱眉,吭了一声,
“郎中,你看——”他虽在村中也算一大户,平日里也喜欢说上句,但这番什么医者父母心的,还真是没想到,之前还嫌弃人家是个傻丫头,但心中也不得不赞阿敷说的当真在理。
这话说的那郎中也是脸一红,他虽不过只是个村中的游医,但好歹在这村里村间的也有点名声。之前之所以心急离开,一来,这病他确是无能为力,二来,他也是看开不出方子挣不到钱,也就不愿多耽搁,还误了回去的路。但被这样一个看着呆呆的丫头出言教训,心中也是十分不爽,有种心事被人说破的尴尬。
“哼,哪来的丫头,你会说,你治!”一抚袖子。
其实,这么说,当真是小家子气了,你一个好歹也是在外行医的郎中,说不过人家小姑娘,便置气推给人家小姑娘么。村人口中不说,但心中都有些悻悻,听着不是味道,也不由得慨叹,这不就是本村没有郎中么,人家外乡请来的便这样牛气。
阿敷并非有十足的把握,但是她从小就不是那种服输的性格,虽然这年纪论起来,那郎中都大自己几十甚至应该说几百年呢,但是她今天还偏要教育一下他为医之道了。
其实,这些东西,有很多也是在医学院时受别人点醒的。“为医便跟为人一样,不可轻言放弃,你该对你的病人负责,更该对你自己负责。”当初她第一次参与外科实习时,便遇上一个车祸的重伤病人,人基本已经不行了,外面家属基本都哭成了泪人,还抢不抢救就是个问题。从他们医生的判断来看,便是抢救也是救不活了,他们这些小实习生手不快,那次车祸伤了好多人,他们便有点想放弃了。当时的值班医生便对他们说了这样一番话。
“那就——我来。”阿敷倔强地仰起头,她仰起头也不过刚到那郎中的胸下,这样悬殊的个头,加上气势不弱的叫嚣,却让本来一本正经的阿敷,看起来不过是儿戏一般。
华大一皱眉。
“这是怎么说话呢——”那郎中却是也愣住了,他本是想搪塞阿敷说的话,却不想这小丫头也当真太不知天高地厚了,虽说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但这行医可不是光靠虎劲就成的,那得是常年学问的积累,多少行医世家都是有传承的,她一个傻乎乎的黄毛丫头,还想试试不成。
李福安也是愣住了,他不想这个他看不起的丫头,却竟然为了自己儿子跟这郎中叫板,只是,这也太不可思议了,人家再不济也好歹是行医的郎中,可是这么一个傻丫头——
让他更吃惊的是,阿敷竟然真的挽起袖子,眸子深沉如水,趁着他们发愣的功夫几步抢到那小子近前,从布包里掏出听诊器,冲着那头哈了口气,这是从一个老医生那学的,为的是不太冰着病人,探向那小子的身体。“你——你——这是要干嘛……”李福安吓了一跳,看到阿敷手中的东西在阳光下还反着光,上去便要阻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