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妹,天气寒冷,眼看着下雪了,我怕你跟白姨娘受冻,特地送棉被来给你们。”女子红唇轻抿,柳眉弯起,秀气的脸上露出甜美的笑,她身形一侧,露出身后怀抱棉被的小丫鬟。
她称她七妹!苏雨梨杏眉微挑,苏府之中只剩下三女待字闺中,除了自己和苏婉悠,便是五小姐苏念珍。她从娘亲白敏贞那得知苏念珍自幼丧母,由其奶娘扶养长大。因她是苏绍文亲生女,在苏府虽不受宠,但也不至于像她这般任人欺负。
苏雨梨眸光转动,如深潭般在苏念珍的脸上转了一圈,见她面露和善,黑眸清澈见底,不像是别有歹意,遂稍稍收了几分敌意。唇角微动,淡声说道,“有劳五姐记挂。”
“你我姐妹,不必言谢。”苏念珍莞尔一笑,潺潺笑意似冬日里的一抹暖阳。
姐妹!苏雨梨眸底一暗,她就是太相信姐妹,才会被彻底的背叛。这个称呼对她而言,揪心而又沉痛。她曾待宫暮锦如珠如宝,事事想着她,念着她,可换来的却是她设计陷害。从那一刻,她再也无法去相信什么姐妹情了。
“下午大娘她应该没有太过为难你吧。”苏念珍瞅着苏雨梨,低低的问道,眼神中带着些许忧色。
“爹是你找来的?”苏雨梨眸光一闪,心中茅塞顿开。她之前还在奇怪,苏绍文怎么会不早不晚,来得刚刚好。
苏念珍轻点螓首,嘴角露出一抹笑意,她柔声说道,“孟公子毁婚,我见七妹你吐血昏迷,心中很是担忧,便想着来梨院看望妹妹。不成想看到大娘和六妹她们为难你,我人微言轻,又不便现身出来。但怕你吃亏,才去找了爹爹来,你不会怪我多事吧。”
“当然不会,我还要谢谢五姐你呢。”苏雨梨摇摇头,唇畔带着抹淡淡的笑,身形一侧,露出一个空隙,她抿唇问道:“五姐要进来坐坐吗?”
“不了,天色不早,我也得回去了,要不然奶娘会担心。”苏念珍微微一笑,示意身后的婢女将棉被交给苏雨梨,并低声嘱咐道:“七妹明早记得把棉被收好,别让大娘她们看到了,要不然追究起来,我怕是也没安生日子过了。”
苏雨梨接过棉被,抱了个满怀,她颔首,唇边露出一抹极淡的笑,“五姐请放心。”
“那我走了,改日再找机会来看望妹妹。”苏念珍盈盈一笑,低声吩咐了婢女几句,随后两人没入风雪中。
看着主仆二人消失在视线里,苏雨梨黑白分明的瞳底闪烁着深幽的光芒,她一时也分不清苏念珍是敌是友。经历过这么多,她无法用单纯的眼神去看待任何人。缓缓收回目光,单手奋力掩上房门。
“梨儿,是什么人呢?”白敏贞见半天没有动静,忍不住从内室出来,眸光落到苏雨梨手中的棉被上,面上一阵惊讶,“这是打哪来的?”
“五姐来过了,是她送来的。”苏雨梨掩去眼中的迷茫之色,声音无波无澜,听不出任何情绪。
“难为她有心,还惦记着咱们。”白敏贞点点头,伸手揽过棉被,抱到床榻上,整齐的铺好。
回身见苏雨梨坐在灯下出神,跳跃的火苗映在她纯净无瑕的脸上,如同一朵盛开的芍药。
白敏贞以为她还放不下孟少倾,心中长叹一声,上前推了推她,声音中有些疲惫,“睡吧,别想太多。”
苏雨梨点头不语,顺从的脱下外衣,平躺在床榻上,她缓缓合上眼睛,却没有半分睡意。这一天,发生了太多的事,匆忙的让她来不及消化便要应付各式各样的人。
屋外,狂风凛冽,呼啸而过,吹打着院内的梨树沙沙作响,寒气从门缝中钻进屋内,幔帐之中的苏雨梨还是觉得冷意难挡。黑暗中,她睁开眼皮,露出一双乌黑的大眼睛,耳边是白敏贞浅浅的呼吸声。她的脑子抵不住混乱的思绪,不断的回想屈辱的一幕,滚烫的泪水顺着眼角滑到嘴里,苦涩不堪。
抹去两颊的泪水,将痛楚压在心底。她知道自己若想报仇,必须变得强大坚韧,才能去跟北辰忻斗,才有机会扳倒他,赢回属于她的尊严。她翻身盘坐于床榻上,凝神运气,想要试着像以前那般练功,却发现身上竟然有股真气,只是被外力封住,凝滞在丹田内无法运行。
奇怪……她不是苏府最柔弱卑微的七小姐吗?身上怎么会有内力,而且还被人封住。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侧目望向熟睡中的白敏贞,不知道为何,她总觉得她的身上掩藏了不为人知的秘密,似乎这一切都跟她的前身有关。
这一夜,漫长的像度过了无数个春秋,她在煎熬与仇恨中沉浮,似挣扎在漩涡之中,无法自拔。
翌日,东方破晓,灰蒙蒙的光亮从窗台照射进屋内。苏雨梨掀开幔帐,起身穿好衣服,放轻脚步出了内室,打开房门,只见屋外银妆素裹,树梢上,栏杆处都覆盖着厚厚的白雪。
漫天的雪花晶莹剔透,纷纷扬扬的飘落下来。天地之间,浑然一色,万物被积雪覆盖,整个苏家庄银妆玉砌。
不知下了多久,雪渐渐停了,空中残留的雪沫被风刮得乱舞飞扬,地面上凝结着厚厚的白霜。
苏府大宅前,一辆宝马雕车碾过路径上的积雪缓缓的停下,黑楠木车身,暗金色的流纹若隐若现,黑色的流苏细细的垂落在车顶边沿,华丽之中更显张扬。马车前后十来个身着灰衣的侍马骑着清一色的黑马,腰间系着统一的佩剑,神色严肃,一看就是训练有素。
清扫落雪的婢女们蓦然停下手中的扫帚,凝神闭气,目光中闪烁着疑惑的光芒,谁也不敢轻易发出半点声响。
离马车距离最近的两个灰衣侍卫利落的跳下马背,打开雕花车门,垂首恭敬的立于车旁。
男子从马车内走出,高大的身姿立于辕座上,面如冠玉,凤眼狭长,唇角微微上扬,自有一股邪魅之气。一袭深紫暗纹锦缎长服,头束紫金发冠,腰系黑色玉带,身披貂毛大氅,左手食指上一枚黑色蛇形戒指,无形之中攫住了所有人的心神。
他便是当今二皇子北辰忻,人称离莫王爷,传闻心机深沉,以手段狠辣为名,凡是入他眼,便无所不用其极。他不顾风雪交加来到京城之外的苏家庄,确是为苏家七女而来。
普法寺的慧觉大师几日前曾向他言明,生于七月七日的凤凰女转世于苏家庄,距今已有十六个年头。
北辰忻眉头轻扬,嘴角挂着邪肆的笑意,身形略微一动,潇洒的下了马车,昂首阔步的踩着积雪踏入苏家大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