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刚亮,佟狸狸没让人叫就起了身,支着头在一旁榻上守夜的清露头一下又一下地往下垂,人困倦地寐着,丝毫没有发现娘子已经起了身。佟狸狸倒是无所谓,她可不是惯着让人伺候的人,况且现在身子也好了许多,于是就走出了门想着要不就自己去打水洗漱好了。
这才刚出门,迎面就与清泉撞了个正面。这次是真的撞,哎哟一声,两个本就差不多高的人头就磕在了一块儿,瞬时便捂着头惨叫了一声。
“这什么脑瓜子,太硬了吧。”佟狸狸失声地说了句,而清泉刚要抬头看撞着谁了,却见是只着着中衣,披了件外袍的七娘子。这下吓得连忙走上前去:“娘子您怎这般在这儿?清露呢?奴的方才不是有意的……奴的知罪。”
“什么罪啊,难道头太硬也有罪?”佟狸狸无语地翻了个白眼,看着有些惊吓的清泉伸手倒去抚了抚她的背:“无碍,无碍。清露还在里面寐着呢,我就自己出来看看可有水洗漱了。诶?是了,打水的地方是?”
“清露这丫头!”清泉还没听七娘子说完,只听到清露还在里面寐着便提起了裙子就往里冲,愣得佟狸狸挠了挠头,顿时反应过来自己乎是出卖了队友,心里有些小愧疚。
“你这丫头,都日上三竿了!还能睡!娘子都起身了你竟还在睡!”一记爆栗打在清露脑壳上,打得清露一下没反应过来,眼睛瞪圆了看着面前的清泉,又看了看只穿着中衣的佟七娘而后看了看窗纱外升起的太阳,一声尖叫差点刺破众人耳膜。
“还叫!”不由分说地又一掌拍下去,拍得佟狸狸都不敢去看,嘶了一声别过头去。
“娘子!奴不是故意的呀!”这还是清露第一次睡过头,其实平日她也少有守夜的时候,多是留着清泉来。结果昨夜守夜竟是没忍住睡了去,这可真是睡饱了。
“你说说你这副模样,若是夜半有贼人闯入,娘子可不就让你给害了!”清泉继续训斥道,最后竟还是不解气:“不行,我要去与清铃姑姑说,让她寻寻你这丫头。”说着,提着裙摆就要往外走,直至门口时撞上了还在围观的佟七娘,这才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清露!你还杵在那儿做什么!?还不快去为娘子打水!”
告状的事情在清早的一片凌乱中就这样消散了,与昨天一样,佟狸狸着着细棉制的裋褐就往后院去了,清晨的两圈慢跑之后,新的一日就开始了。因在自家府里,并没有人觉着她这般作为有什么问题,即便是怪异,可七娘子可是死后逢生的人,谁又敢说她半句?
“今日呢,咱们先去瞧瞧六姐姐,然后清露去为我取可换的衣裳,我就同六姐一同去用早膳。”佟狸狸说着自己的安排,拉伸着筋骨在院里往兰音阁走。
“娘子,六娘子方才康复,身体还虚着,怕是要在院里用饭。不如咱们去用了早膳再往兰音阁吧。”清露听着开口驳了一下,佟狸狸想着似乎也有些道来,于是就点点头表示自己答应了。
今日的早膳,詹氏和佟六娘缺席着,人虽还不少,可气氛却不那么活络了;众人似乎都约好了似的,眼睛碰上了也就抿嘴一笑,话倒是一句也没有。
“娘亲,我吃饱了,想先去兰音阁看看六姐姐,可否……”早点用完了,佟狸狸就觉着现场的氛围有点难受,她开口向周氏示意自己要离席,这若是放在别家倒是十分不敬的,可在佟家却也没什么。
“去吧去吧,你这丫头心里就只挂着你六姐姐。”周氏调侃着说道。
“哪里是,娘亲这是太小瞧七娘了,七娘还记挂着耶耶与两位叔叔呢。二叔叔,今日您就安心出去挣银子,七娘会替您看好六姐姐的;三叔叔和耶耶也是,七娘今日就不不送叔叔和耶耶出门了,我要去照料伤者。”说着,佟狸狸不忘调皮地吐了下舌头,一番小孩子心性,惹得在场的众人都噗嗤一笑,她便转身逃走了;厅里的气氛也瞬时好上了许多。
送走了三位男丁,个人便各自回了各自房中。今日周氏有事,阖府上下都知道,所以也没人不请自来地打扰,只此时佟狸狸正坐在佟六娘的床边,手里端着一碗稀粥,先自己尝了口,烫到了舌头,张着嘴粗鲁地吐着气的模样看得佟六娘笑得要背了气去。
“六姐姐你笑何!?”佟狸狸被笑得有些恼羞成怒:“我这可是亲自,我亲手伺候您呢,你还笑我。”
“没有没有。”佟六娘笑着吸了口气,让自己稳下声来:“平日里就数你规矩最多,从前你倒是嫌我粗劣,如今你从地府走了一趟竟比我还不不知面皮薄厚了。”
“那是,面皮是何?能吃么?”说着佟狸狸逗趣地眨了眨眼,吻了吻那粥后放心地吹凉,慢慢喂到六姐姐的嘴边,一勺一勺,不快不慢,有模有样,就像是常做这般事一样,让一旁看着的知琴知画与清露清泉四人都有些小小的惊愕。
其实佟狸狸的确从前做过这种事,在她最爱的表妹动手术的那阵子。她就拎着大包小包也入主了医院病房,每天就围在一旁照顾着,还给表妹将好玩的,常能谈天谈到夜半。
女生的交情,有的时候是一两句话的事情,有的时候是一辈子都处不来。人和人都是有相吸的地方,有的时候会因为一语不合便一世都看不顺眼;有的时候会因为一语合得来便觉得越聊越投机。
佟狸狸在佟六娘的身上找到了投机的点,她喜欢这个直率的女孩儿,性格活泼外向;就算是让人下了毒,差些死过去,此时也并没有恐惧,仍旧能与她说说笑笑,这样的性子,总让人难过不起来。
“诶?是了,昨日我可不还留了些烧饼的,去给我取来。”佟六娘吃着那稀得没有点味儿的清粥,想到了昨日吃的那烧饼便觉着浑身不自在,遂而挥了挥手示意知琴下去取。
“这……”知琴看了看自家娘子,又看了看七娘子,踌躇在原地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而她看着佟七娘,佟七娘也看着她;她直勾勾地看着知琴,面上没有任何表情,或许是做贼心虚,知琴的心里此时只觉这双眼睛阴森森,让她不禁发了个寒颤。
“姐姐,你可别闹了。你如今的肚子里可沾不得半丝油腥;若是再吃坏了,介时吃清粥的日子就要更多些。”佟七娘说着回过头给了六娘一个恰到好处的微笑,说着强硬地又喂了口清粥到她嘴边:“姐姐听话,娘亲说了,听话的孩子才有肉吃。”
“你才孩子呢,个小丫头。”佟六娘说着不乐意地翻了个白眼却还是张口喝下了粥,乖乖地躺着。而佟狸狸则有一搭没一搭地与她说着话,一边却观察着一旁立着的知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