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言正挡在洛焰身前,他高出洛焰不少,此刻长剑刺中肋骨,听得到剑与骨肉摩擦的声音,格外刺耳。
洛焰一惊,自己本能躲过去的,他为什么?抬靴抽出弯刀直砍向连湛,她到底还是趟了这趟混水。
颜玉书紧张成言她知道,只是她出手与这无关,与成言救她也无关,只是生生看着这双熟悉的桃花眼她就怒气上涌——她本来要忘却的,可却越发想起,甚至听见檀香楼下男子的声音她都会想起她撞在那个坚实的胸膛上,想起他抱住她,想起那个滚烫的吻。今日,便就一刀解决了这个多日烦恼她的人,
对面的桃花眼明显闪过惊色,随即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飞速的退进了密林。
成言捂着伤口,鲜血已染红他半侧月白上衣。方才洛焰拔刀相向时,那刺客竟然用力一震,将剑头留在了成言体内,拔出了断剑。
成言望向洛焰,这个女人决不简单,刀似薄冰,藏于靴中,快如闪电,干净利落,明明帮了自己现在却冷眼旁观。冷漠,高深,无情,成言唯能用这些词语来形容她。这样的女人,是否该让她进宫。
“我马背上有酒,能帮我拿来吗?”成言的马早在刚才被刺客砍断脖颈,只是洛焰奇怪为何要将自己的马也杀掉,拿下酒壶回过身来,却见成言已**着上身!
成言整个人都如玉刻般,此时失血过多,就连唇色也是一片玉色。胸膛上没有纠结夸张的肌肉,却也并非书生般劲瘦,显得既结实又健美,倒是一种说不出的好看。
他就像平民一样坐在路边,斜靠着一个小土坡,将指尖探入伤口,白玉胸膛浸出汗珠,鲜血像开了闸一样奔流。成言咬着牙倒是一声未吭,只是心中冷笑,真的救不回柔儿了?所以就对自己下杀手了?我还没放弃呢,连湛,你果然是不如我的,就算到了最后一天,我也不会放弃找到能代替她死去的人。
洛焰眼皮跳了跳,慢慢靠近这个被汗水打湿的帝王,此时那人若来杀他,恐怕易如反掌吧。蹲在成言旁边,她的手腕突然被猛地抓住,印上了惊心动魄的血痕。
“你来。”成言只虚弱的道了只一句就放开了她,一副将命交到她手上的模样。
指尖猛然探入伤口,细长的手指更轻松地夹住了断剑,成言终于闷哼了一声,洛焰甚至能感觉到他肌肉有力跳动。用力拔出剑头,成言已拿起酒壶将酒水洒在伤口上消炎,又将剩下的酒尽数饮下麻醉剧烈的痛意。
洛焰将他月白色上衣撕成布条,抵给了成言。成言一愣,随即笑得无奈:“我都这副样子了,你还要我自己包扎?好歹我也是为了你受伤。”
洛焰只给自己包扎过,给别人包扎她从来都没有过。纵使冷情,此刻倒也有些脸热,拿过了布条笨拙的替他包扎。
低垂的下颌有着较好的弧线,掩去寒意的眉眼也是温柔如水,直到几丝碎发从她额头滑下,成言方觉得眼前这一幕并非静止。他摒着息看她,熟悉的眉眼从脑海匆匆掠过,最后终于定格在第一次吻连柔的时候,那时她也是这样淡然从容的在他面前,记忆恍恍惚惚的,连带着成言的呼吸都稀薄起来。
终于感觉到胜过伤口疼痛的地方猛然跳的厉害,十指掐入泥土,成言突然很想抱住眼前这个女人,明知道她不是自己的爱人,可还是想这样做,想抱住她,填满自己三年相思。
夜深才回到了檀香楼,洛焰思量着今天那刺客的身形和他看自己的眼神,越发肯定他就是连湛。一边上楼一边思量着颜玉书找到自己和成言时那复杂的神情,他明明有话要说的,却迟迟不开口,这君臣二人也真是奇怪。
进了房间行至床边,她忽的顿住了脚步。床上有人!
手缓缓探向床幔,未及她碰到一丝,那冰纱竟先她一步撩开,露出里面俊美容颜。
是他!要杀清奏王的人果真是他——连湛。
他连衣服都没换,刺杀未遂竟不走,来这里干嘛。她立即提起十二分精神,不能在一个地方跌倒两回。这人一出现自己就要平白费神,忍住揉眉心的冲动,洛焰冷声问道:“你来做什么?”
连湛半卧在床上,一派逍遥不羁之态,**不言自露,**不语自出,嘴角勾勒一幅妖艳山水,眸子倒影一幅万里桃花,这样美的面容却只得洛焰一脸防备,似乎还有着一丝嫌恶,连湛心头一阵无奈,看来自己可是让她烦恼透了。
坐起来挑着剑眉问道:“就这么不想看见我?”
“最好死生不复相见。”
真冷情。她怎么就不这样对成言?怎么不骑自己送她的马?怎么能为他包扎?怎么能碰触他的身体?他躲在树上看见成言用那样隐忍的眼神看她时,心头瞬间就怒意沸腾。
连湛看着她的面容无声凝望,算准了成言会不顾危险救这个和连柔面容相似的女人,果不其然,一切都太顺利,顺利到不用他的任何布局,成言就注意到了她。这个时候明明应该毫不犹豫的把计划进行下去,可他却犹豫了,淡泊如她,竟然会在那一刻帮成言,这是他唯一没算到的地方。
酸涩泛起,晕开一滩冰凉。连湛狠了心肠,他不忍,这女人却刀刀致命,既然如此,这场局只能走下去。拿出郁金宫的任务密函,手腕一抖便展开的完整,“我,来雇佣你。”
成言受伤之事除却在场的三人,满朝文武只有颜玉书知道。成言坐在殿上面色阴沉,看着跪了一地的“忠”臣,他真想大喝,他们到底是谁的臣!
母后宴请官员的家眷,只为了今天这一出,逼他立后!闭上疲乏的双眼,连柔清澈安抚的模样一闪而过,容貌未变,一身月光长裙却变成了血色华裳,手慢慢的按在右侧的肋骨之上。
颜玉书担心成言的身体,可他前日的发现非同小可,不得不在朝后求见。
前日在武相书房发现的画像躺在案上平铺开来,成言眼波的平静瞬时惊涛波动,猛然想起那日洛焰手中的弯刀。刀!一刀割断武相喉骨却只留下一道细痕,只有那把薄如蝉翼的刀!
颜玉书那日将书房整个翻了遍,却没发现更多的一丝线索,单有这副画。本是失望至极,听了成言说起洛焰那刀心里像腾然打翻了无味瓶。杀手已有了眉目,可为何是她?该喜该忧,他已分不清楚,只剩一丝苦笑。
沿着官道,二人一路直奔朝煌。洛焰只跟着他,心里不禁思索,兰桑的王爷既然来到了朝煌,自然是为了什么利益,现在兰桑国二王争权,其余人便是坐山观虎斗,想取渔翁之利,此行恐怕危险重重,他一人之力难以成事。
俩人进了王城后便向西面的僻静之地去,两人一路无言,洛焰还好,本就是那冰冷性子,可这次连连湛也收起了平日那派**样子,抿着唇不吐一语。她只当这次的任务棘手,未曾多想,哪知他一路都生着闷气。
连湛一路都在看着洛焰,她显然对这里十分熟捻,不知不觉已走到自己前面,朝煌果然是郁金宫的所在。见她目光一直未移,唯有路过雪月楼时眸光错了一瞬。连湛看了一眼这灯火通明,欢声不断的楼阁,心里大约猜到,这估计是与檀香楼一样的地方,藏着郁金宫另一个“洛焰”。
看着眼前人骑着自己送的枣红马,心里总算舒坦了些,还以为她会砍了它下酒,看来她也没那么厌恶自己。
越走越偏,洛焰的速度也慢下来,回头望向后面那已挂起丝丝笑意的人,暗叹:真是阴晴难测!
连湛见她回头盯着自己,又是一阵寒冰气息压了下来,脸上的笑意也收敛了不少,闷闷开口道:“快到了。”
又走了半柱香的时间,终于连湛示意停下。便是他不说洛焰也知是到了,眼前的宅子虽旧,却高墙阔门,门前干净的一尘不染,门上牌匾陈旧却被擦得铮亮,两个烫金大字跃然其上——连府。
门未拴,连湛只一推就率先走了进去,果不其然,里面的布局与府邸外表云泥之别。精致的园林布局,形状近乎一样的鹅卵石铺路,亭台楼阁气质姣姣,花草美池应有尽有,想那屋内的装点恐怕更是让人叹为观止。真是好享受,整院不见丝毫金银玉饰,却件件精妙绝伦,看似简朴,实则千金难抵。
月色给整个府院镀上柔美银光,如此仙人府邸,洛焰只在想,清奏朝煌各一座奢侈府邸,兰桑夜王真是好大手笔!
洛焰回手牵过自己的马,“进来,逍遥。”
“逍遥?”连湛问言回头,她给自己送她的马取名字了?明明是在禁锢她时送她却叫逍遥,他眉眼舒展的更开,笑的倾城而蛊惑,拉拉自己马儿的缰绳,“这匹也是从草原带回的良驹,我给它起了名,叫红雪。”
红雪——红衣似火,冰眸胜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