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9月21日,晴。
顾妍的母亲看上去大约五十多岁的样子,穿着一条脏兮兮的蓝色碎花布裙。赵恺一下子联想起自己的母亲,想不到顾妍的母亲竟和自己的母亲差不多年纪,却已是一头白发,脸上布满了细密的皱纹,每一道都那么深刻,像是让人一刀一刀划上去的,狰狞又恐怖。
老人见赵恺没有回答她,于是礼貌地又问了一遍,混沌的眼睛反复打量着眼前的年轻人。
“啊,不好意思!”赵恺拿出自己的证件给老人看,用尽量和善的语气问道,“我是负责顾妍一案的警察,我姓赵,那个……能进去说吗?”
不料老人脸色骤变,和蔼的表情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她狠狠地瞪着赵恺,目光像把锐利的刀。
“你想干什么?小妍已经死了,她已经死了,求你们放过她好吗!”
“你想干什么?小妍已经死了,她已经死了,求你们放过她好吗!”
“求你们放过她好吗?”
老人一遍遍地重复着口中的话,愤怒而绝望。
楼道走廊的声控灯全部亮了起来,老人盯着赵恺,仿佛要将他生生吞进肚子才肯罢休。
赵恺被老人突如其来的转变吓得心里一个劲的发毛,没想到老人会是这种反应,他只好陪着笑脸道:“顾妍妈妈,我只是来查案的,我是好人,不是要来对她做些什么坏事的。”
赵恺边说边往屋里看去,可惜屋里黑洞洞的,只有一台老式电视机发出莹白色的光芒,不停地闪烁着。
老人用身体挡住赵恺,目光依旧尖锐,像是要把他看穿。
这时,恐怖的事情发生了:
屋里的老式电视机突然黑屏,再也没有声响,变成一个巨大的黑洞。老人凑近赵恺,从喉管发出“嘎嘎”的笑声,口腔里的腐臭气味顿时充满赵恺的鼻腔,使赵恺退后两步。
老人转过身踉跄地奔向电视机,双手猛地抱住它,语气像是在安慰自己的孩子:
“不哭,不哭哦,一会儿就不疼了。”
忽然,老人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把菜刀怪笑着劈向电视机。
“嘭,嘭,嘭”
发出巨大的响声,震得赵恺的心七上八下。
一声凄惨的猫叫回响在走廊里,老人迈着沉重的步伐再次走到赵恺面前,她的目光变得空洞而又无神,她不再看向赵恺,而是在看赵恺身后的什么东西。
只听她喃喃道:“你怎么又来了?”
赵恺回头一看,什么人都没有,脚下柔软的东西使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低下头看见一只黑色的猫。
那只猫浑身上下都是漆黑色颜色,只有一双碧绿的眼睛发出幽幽的光芒。
老人抱起那只黑猫,在它的耳边呢喃着什么,自顾自关上了房门。
赵恺无奈地摇摇头,心中突然冒出一股悲凉。想必这老太受了这么大的打击变得神志不清了,看来是问不出什么了,还是另想办法吧。
漆黑的小屋里,老人抱着黑猫紧紧不放,口中喃喃自语道:“妍儿,你又来看妈妈啦……”
天色已经暗沉下来,薜蔷薇刚上好晚自习,她捧着课本走回宿舍楼。
今天上课时,老师让学生谈谈自己的打工经历。坦白说,薜蔷薇从小到大都没有去过什么地方打过工,她的父亲害怕她太累,所以不想让她去受这种苦。她觉得自己是非常幸运的,能生长在这样一个家庭里,从小衣食无忧,不需要靠自己的劳动来赚钱养家,什么都是父母事先准备好的,学习班,衣服,生活开支,不像顾妍……
一想到顾妍,薜蔷薇就觉得一阵心酸,她记得去年暑假时与王小敏去游乐场玩,正好碰见在游乐场里的冰激凌店打工的顾妍。她穿着冰激凌店的制服,戴着一个淡黄色的帽子在屋里忙的不可开交。夏天毒辣的太阳摧残着她暴露在外的手臂,一个暑假下来,她的手臂被晒黑,与其他地方的皮肤颜色形成鲜明对比,而她和王小敏却玩了整整一个暑假,现在想想,多么荒唐。
薜蔷薇抬头望向天空,漫天的繁星,似乎预示着明天是个好天气,一个晴空万里,艳阳高照的好天气,可惜顾妍却再也看不到这样美丽的天空了。
这个世界真是不公平,有些人为了寻找一件可以打发时间的事情,砸下大笔父母的钱,而有些人却为了赚钱赡养年迈的父母愁得焦头烂额,愁赚的钱不够多,愁时间不够用,他们拼命地锻炼自己的能力,使自己强大起来赚更多的钱孝敬父母,而另一些人都摆着高高在上的姿态,肆无忌惮地大把大把花着父母辛苦攒下来的钱去做一些毫无意义的事情。
她忘不了刚升大二那天的同学聚会,王小敏笑着嘲讽顾妍是不是去三亚玩了一圈晒黑了,顾妍支吾地解释自己是暑假打工去了。后来王小敏问顾妍是否愿意去她爸爸的公司当文员,被顾妍谢绝了。
人都是要面子的,而王小敏一次次无情的摧残顾妍的自尊心,或许一直养尊处优的王小敏是无意的,或许推荐顾妍去她爸爸公司也真的是纯属好心,但王小敏真的不应该对季非……
“嘿,真巧啊!”
林秋歌的声音打断了薜蔷薇的思绪,他好像是刚打完篮球,浑身都是汗。
“社长。”薜蔷薇朝林秋歌笑笑,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可爱极了。
林秋歌伸手弹了一下薜蔷薇的脑袋,“我在旁边跟踪你好一会儿,你都没发现,想什么呢这么认真。”
薜蔷薇叹了口气,找到林荫小道旁的长椅坐下,她有些走累了。
“我只是有些怀念妍学姐,她这么善良的一个人为什么……”
薜蔷薇说着说着泪水噙满了眼眶。
林秋歌拍拍薜蔷薇的肩膀,淡淡地说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你,人死不能复生,这是永远无法改变的历史。活着的人,应该努力地活出最精彩的样子,因为我们所享受的每一天都是上天给与我们最美好的礼物。所以我们必须浑身充满正能量,用笑容面对生活,接纳命运赋予我们的一切,你懂吗,小学妹?”
薜蔷薇点点头,望向林秋歌的眼睛,他那双眼睛真美,比夜空中的繁星还要美丽,因为它很纯净。
临睡前,薜蔷薇拿起床头柜上摆放的照片,照片上的四位女生笑的真灿烂,好像回到那个时候,她们结伴地出去游玩,一起吃路边摊,一起逛街买衣服,一起在网上订面膜。
或许她们之中没有人比她更了解顾妍心底的无奈与委屈。她是那么顽强地与命运抗争……
就像林秋歌说的,逝者如斯。或许在另一个世界,妍学姐才会真正的快乐吧。
想着想着着,困意袭来,薜蔷薇闭上眼睛很快地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