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慈从小院中离开已经过了许久的时间。在她走的时候,第七山再度陷入了一阵纷乱之中。从她走进陆朝歌的那间小院子开始,这种纷乱其实就没有停止过。她和陆朝歌在小院中呆了不少时间,谈天,说地,话修行,谈世间种种。
但是作为整个洛离山关注的焦点,沈清慈每在里面多停留那么一刻,外面的人便会多加一份猜测。在他们想来,这位常年在山中跟随纪凝修行的沈清慈,为何会和一个少年有着如此看似匪浅的联系。这位少年究竟有怎样特殊的地方,能牵动着沈清慈和司徒鸿的关注。
想的越多,他们对陆朝歌的好奇就越多。
如今,陆朝歌已经从一个小石子,变成了一块巨石,不顾一切地砸进了第七山这个原本平静的湖面。也不再是泛起圈圈涟漪,而是砸出了一个惊涛骇浪。
陆朝歌的到来,影响到的也已经不仅仅是第七山。这个波澜已经逐渐向别的山头扩散开去。这注定不会是一件平静的事,也注定不会平静的消散。
陆朝歌自己,也没有想到,在他进入洛离山短短半天时间,已经渐渐引动着洛离山中的一些风雨,注定会和他想象中的平静生活告别。
不过他现在却没有更多的心思去考虑这些,而是默默回想着刚才的谈话。尽管沈清慈已经走了好一会儿了,不过她的话语却让陆朝歌感觉依旧飘荡在院中,环绕在耳旁,久久未散。
放在桌上的清茶早已冰凉,而陆朝歌还是坐在这个石桌前,饮了一口冰凉的茶水。
茶水很凉,但也无法降下陆朝歌如今心中的温度,无法止住陆朝歌脑海中沸腾的感觉。
莫天秋从没有和他讲过这些,所以这是他第一次接触了修行界这些不为外人所知的东西。
天道碑,祈天会,十二宗门,以及,圣地。
修行界波澜壮阔的一面,就这么渐渐铺在了陆朝歌的眼前。
想着这些,陆朝歌却有些难过。
因为自己,还没有跨过修行的门槛。如今的修行界,天才辈出,无数天才似妖的人物不再隐于山水,藏于宗门之中。无论是十二宗门的天才传人,还是在万千瞩目中从道神宫上走下来行走人间的那几位绝世少年,都将目光放与三月之后的梁国,放在南方道宗,放在祈天会之上。
陆朝歌想起莫天秋临走前的那一句话,便更加不愿意错过祈天会。
祈天会,只有各大宗门年轻一辈的杰出之人才,才会被宗门选为参加这一次盛会的人选。陆朝歌不知道自己应该通过什么方法去参加这一次祈天会,不过在这之前,陆朝歌必须要解决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
那便是,跨过困扰了他许多年的入道境的门槛,成为一个真正的修行者。
他无法再慢慢等待下去,等到所谓水到渠成的那一刻。
所以,他决定,不再等待。
就在今夜,就在这间小院中,他决定再度尝试一下。
冲破那道门,去看门后的风景。
……
……
寻天峰上,那位老人依旧坐在那个位置,看月起月落,看云卷云舒,看漫天繁星,看碧空万里。他在这个位置坐了十年。在十年前他下山之前,他已经在这个位置坐了更多年。对于他而言,他能从这这些亘古不变的景色之中,看出那种种变化,从这天中,看出冥冥之间的那一丝天道昭昭。
他的眼睛,很深邃,但是总是紧紧闭着。如今的他,已经不需要用他的眼去看这世间万物。
对他而言,世间万物,皆存于其心,而不流于其形。
而当他的眼睛睁开之时,却是深邃的仿佛这无尽虚空,仿佛能够容纳整个星空,深不见底。
他,便是洛离山的天。洛离山能够位于十二宗门之一,几乎便是因为洛离山的寻天峰上,坐着这个人。
唐守意。
执守其心,执循其意。
他便是洛离山的门主,他便是唐守意,他便是洛离山的天。
在洛离山中,戒律堂是让洛离山数千弟子最能心生寒意的地方,而作为戒律堂首座的司徒鸿,更是威名赫赫,在这些弟子中有着极高的威望。
而这位让无数人胆寒的男人,在唐守意面前,却连一个直视的动作,有需要付出很大的勇气,用很大的力气。
如同昨天那个夜晚一样,司徒鸿静静站在唐守意的背后。
司徒鸿能够成为洛离山中,唐守意之下的第一人,自然也有着非凡的修为,也有着极强的洞察力,和敏锐的直觉。
对于三月之后的祈天会,他已经能从林林种种的繁复杂乱的线索中,嗅出一丝不寻常的味道。
这片大陆,如今表面的平静,也快将被暗流打破了。
但是他从没有将这些猜测向眼前的老人诉说,因为他在心中,完全不需要这样坐。他相信,无论这位老人在这个位置坐了多久,终究这个世间没有多少事情能够瞒过这位深不可测的老人。
即使在最熟悉唐守意的司徒鸿眼里,这位老人依然是深不可测。
静静立在唐守意背后,脑中却想着很多事情的司徒鸿,突然感到一股庞大的压力在一瞬间充满了整个寻天峰。
这种感觉被很好的控制在了这方寸之地当中,没有波及别的地方。不过正好身处于此地的司徒鸿却很不好受。一眼望去,司徒鸿甚至觉得,这个天空都有些虚幻,不真实。
在寻天峰上,能够做到这一点的,只有一个人。
唐守意没有动,但是他睁开了眼,于是天地变幻。
片刻之后,压力顿散,司徒鸿极力控制了自己的身体,才没有因为这种落差失态倒地。
此时,一阵悠悠的声音,从老人口中传了过来。
“有些人,等了这么多年,熬了这么多年,忍了这么多年,终于是再也忍不下去了啊。”
司徒鸿没有回应这句话,因为他根本不知道怎么回应。
相比于唐守意,司徒鸿能够知道的,自然少了不少。
唐守意也没有打算从司徒鸿口中得到什么回应,而是回过头,说了第二句话。
“你刚从第七山来,不过眼下却还得再去一趟了。”
“那个少年,终于要跨过那一步了。”
“我很想知道,能让那个人如此看重的少年,这一步,究竟能跨多远,能给我们多少惊喜。”
司徒鸿躬身称是,头低的很低,不敢直视唐守意的眼睛。
所以,他没能看到,唐守意那无比深邃的眼中,所透出的一丝亮光。
“同是数年修道,一朝入道,不知道较之当年那位白卿相,有着怎样的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