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那群浑浑噩噩归家的看客们在睡梦中苏醒,却是仍然恍恍惚惚,如同在梦中,或者说是宁愿沉醉于梦中,不想苏醒。
可以说,这场表演,没有让任何热爱八卦的民众失望,那如同在心间跳起的舞蹈,在脑中想起的笑声一直在当时到场的每一位客人身周盘旋回绕。
据说,礼部尚书家的公子,原本被树枝碰到一下都会想请千草药房最好的大夫上府一看,可是昨夜,自落星楼出来之后,竟然拒不回府,穿过清晨刚刚开启的城门,徒步行于郊外山林中,寻了一处山涧,坐在青石之上,双目痴迷而享受,直像是中了邪一样。
老尚书不辞劳苦,亲自过来哄了半天,才让下人用普通托货物的木板车给拉了回去,至于为什么不是坐轿子,用那公子的原话就是:“不……不要……这样,会挡住我的眼睛,隔住我的耳朵……”
还有那刚从边疆回朝复命素有铁血都尉之称杜威杜都尉,向来纵横沙场,坚毅冷酷,居然就在最后,在众人面前留下了男儿热泪。
只要这两件事,其他的都已经不用多说,见过的沉迷于其中,没见过的,也是引为传说。
不过,这些都和莫青璃没有太大关系,因为,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她从疲惫的梦中醒来,看见从窗口洒落的天光,调息半响后,起身走了出去,手上,端着茶盘,上面有一只茶壶,两只茶杯。
一位翩翩公子闲庭而立,衣衫微湿,却浑身清爽,不带丝毫疲惫之意。
他移开落在翠绿竹木上的视线,转过身,拱手一礼,笑道:“在下郑宸禹。”
莫青璃倒是连礼都懒得回一个,径直走到竹丛之下的石凳上坐下,执壶为自己倒了一杯茶汤,顿时,清香四溢,令人精神一振。
男子也不在意,自行走到她对面坐下,然后宾至如归的为自己也斟了一杯茶,热气弥漫,为他去除了夜里沾染的最后一丝寒意。
郑宸禹呼了一口气,闭眼细品了一下茶水,道:“姑娘果然厉害,不光是酒,就连茶,也是如此清新隽永。”
莫青璃看着他,道:“公子有话直说,站了一夜,想来也不好受。”
郑宸禹大笑起来,“姑娘说的甚是,我还要好好回去睡一觉才好。”
“此次,是希望姑娘,能够为月觞会提供昨天的那一种美酒,当然,以姑娘的才华,就算没有邀请,月觞会,在下带姑娘去,恐怕在场的人也只会觉得惊喜。”
莫青璃饶有兴趣的看了他一眼,“这不是问题,问题是,月觞会三天之后就会举行,而我的酒,不过是半成品而已,要真正的酿好,恐怕要等到小月之夜。”
郑宸禹听了,面现惋惜之色,谁都知道,大学士府上的公子**潇洒,笔下成画,鲜明生动,如有神助,且嗜酒如命,虽然不是醉醺醺的酒鬼,但是落笔前必先饮酒,酒越好,画越好。
“月觞会,有月无酒,实在无味,看来,这次,还是不要去了吧!”
郑宸禹起身,长叹一声,洒然而去,静立整夜,只坐半响,兴尽而去,也是快哉。
莫青璃看着他翩然而去的背影,在身后轻轻的问道:“何谓‘月’,又何为‘酒’?”
郑宸禹远去的背影一怔,随即畅声大笑道:“好一句‘何谓月,何为酒’,好!真是好!”
朗朗笑声回响间,身形渐远。
莫青璃看着透过竹间缝隙洒落而下的点点阳光,轻轻笑了一下。
传闻,席间让众人念念不忘的美酒,就是那隐在纱幕之后,弹琴而笑的落星楼莫姑娘酿制的,而堂堂大学士之子,晋舆国公认的年轻一代文人名流领袖郑宸禹郑公子,竟然通宵而立,只为求得一壶清酒。
郑公子听得坊间纷乱传闻,也不在意,直接以文人之名,在宫外求见圣上,谓之:何为月觞会?有月有酒,有景有情,酒在喉间,月在心中。是以,请求将此次月觞会于八月十五中秋月圆之夜,延至八月三十小月之夜,待月华花开,此时赏月华之光,饮绝世之美酒,方才能不坠了月觞会之名。
虽说,郑宸禹是最初月觞会创始人之一,且在文士之间颇有名望,可是众人初听此事,还是觉得郑公子未免做事未免太过草率,月觞会早已经不是最初那个由文人一时之兴致而举行的集会,现在已经成了临整个晋舆国人民所关注之事,成为了他们的骄傲,还有他国人民的羡慕。
此事,岂能如儿戏一般,说改就改?而且,还是在距离月觞会时间仅剩一天的情况下,那么先前众人所做的准备,所有的人力物力都不就白费了?
众人都在叹息,堂堂大学士,怎么会让自己的儿子做出这种轻忽不妥当之事?
可是,结果很快证明,高位之人与普通平民之间是有代沟的。
当今圣上不但亲自接见了郑宸禹,亲耳倾听了郑宸禹的要求和原因,而且大加赞赏,更是专门空置出以往皇族专门在小月之夜举行宴会的月华皇家别院,用来举行这次的月觞会。
原本期待良久,对郑宸禹的行为大为不屑与不爽的部分名流公子,此刻也是兴致高昂了起来。
月华别院,是公认的晋舆国中月华花开的最盛最美的地方,真的就如同月华一般,不但落于地面,更是直冲云天。
当然,这一切,都只不过是传说而已,毕竟除了皇室众人,也没有人见过。
郑宸禹不卑不亢,不惊不喜的从深深宫院里走了出来,他知道,他肯定会成功的,因为去之前是经过他的父亲堂堂的郑大学士同意的。官做到他家老爷子这个份上,别的不说,这揣度圣意的本事,那可真是一等一的。
虽然他早先就已经知道了,不过,这莫青璃,也实在是个妙人儿啊!
郑宸禹恣意而笑,不顾宫门守卫和众多看好戏的路人异样的眼神,大踏步往落星楼里走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