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年,贾氏带郑子佩去过几次,只是郑子佩一向不与人争,声名不显。可如今郑子华已经十二,也到了可以议婚的年纪了,吴氏自是希望女儿可以去赏菊宴。
一个一门心思想去,一个坚决不允,倒让靖国公十分头疼。文昌公主的请柬只写了靖国公府,并未提是哪一位小姐,吴氏就是看准了这一点,才敢提出的。
瑞华轩,贾氏得知靖国公又去了云华轩气得摔了茶杯,银杏吓得一哆嗦,贾氏怒骂道:“贱人,我绝不会让她的女儿去赏菊宴!”
银杏壮着胆子道:“夫人,您消消气,依我看答应了也无妨······”
银杏还未说完,贾氏就道:“你这个贱蹄子收了那头什么好处?”
银杏扑通一声跪下了,哭着道:“夫人,奴婢跟了您这么多年,怎么可能向着那边儿?只是那二夫人之所以得老爷喜欢,还不是因为会做戏?”银杏边哭边看贾氏脸色,见贾氏脸色依旧阴沉,却没有再发怒的征兆,悄悄松了口气,继续道:“夫人,您何必为这点小事跟老爷闹翻呢?更何况文昌公主厌恶庶出是出了名的,去了赏菊宴,您只要让贵人和各家夫人知道四小姐不过是个庶出,哪还会有人搭理四小姐?”
贾氏神色渐渐平静,只是仍不说话,银杏知道贾氏有点动心,只是不甘心。于是继续劝道:“等四小姐献艺时,若是当众做了什么不合礼的举动,只怕京都有些名望的人家都不会选这样姑娘做媳妇了。”
贾氏做了这么多年的主母,自然不会毫无心机,她也知道按照郑泰的性子自己最后只怕还是要带上郑子华,贾氏深吸一口气,皱着眉道:“好了,银杏你先起来吧。”
银杏默默地擦着眼泪,不敢发出一丝声音,心中却暗喜。
第二日,郑泰硬着头皮来了瑞华轩,看着贾氏郑泰有点儿不知如何开口,可想起吴氏昨夜柔美哀求的脸,和郑子华娇憨地叫着自己爹爹的样子,清了清嗓子道:“如今子华也到了议婚的年纪,应该多看看世面。我看过几日就让子华陪你去赏菊宴见识见识吧,子华是个孝顺的孩子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贾氏纵是早有心里准备,也不禁感到心寒,郑泰一心向着云华轩那些人,可曾想过嫡母带着个庶女去参加赏菊宴让人怎么看,贾氏当场就想发作,银杏见状扯了扯贾氏的袖子。
贾氏微微吸口气平静了下,为难道:“老爷,不是我不想带子华去,只是赏菊宴历来都是带嫡女去的,子华这······”
郑泰皱了皱眉道:“子华也不是第一个去的庶女,楚王妃这几年不都带着新平郡主吗?”
贾氏咬牙,郑子华哪里能和新平郡主相比,心里恨死了吴氏那对母女,面上却做出和善的样子道:“子华活泼可爱,我也十分喜欢,只是怕她性子跳脱,冲撞了贵人。”
郑泰见贾氏有松口的样子连忙道:“子华年纪也不小了,自是知道轻重。”
贾氏笑了笑道:“那等到雪衣阁和回春坊的人来时,给小四添些东西。”
郑泰道:“好。”郑泰来时本以为会和贾氏大吵一架,贾氏如今这么容易就同意了,反倒让他觉得不好意思,看着贾氏的侧脸,郑泰也不免感慨,毕竟是少年夫妻,这么多年也不是没有情分在的,只是这些年在吴氏的挑拨下,两人见面说不了几句就吵起来了,郑泰有些怀念道:“有些日子没在你这里用饭了,倒是有些想念。”
贾氏笑着道:“今个儿,老爷就留在这儿用饭吧。”
郑泰含笑应道。
瑞华轩这头的消息传到吴氏耳中,让吴氏深感意外,贾氏这么容易松口让她又喜又忧,喜得是女儿去赏菊宴的事是没什么意外了,可贾氏这么容易答应让她心生警惕,赏菊宴的前几天吴氏和郑子华一直小心翼翼。而郑泰接连好几日都宿在瑞华轩,没有吴氏从中作梗,贾氏和郑泰之间倒是难得的平和。
郑子华的眼睛几乎挑花了,雪衣阁和回春坊有最受京城贵人们推崇的衣服和首饰,权贵人家都以得到这两家的新品为荣。
靖国公府毕竟是新贵,家底并不似大族那样丰厚,府里用的衣服首饰皆出自这两家,靖国公府的女眷也只有每年过年或有什么十分重要的宴会才会采办。
吴氏含笑看着自己的女儿,嘱咐道:“赏菊宴你一定要万分小心,娘让梅嫣陪你去,多结交些小姐夫人,以后大有用处,以我女儿的才貌,寻常人家的公子可配不起。”
郑子华倚在吴氏的怀里不依地喊道:“娘!”
赏菊宴那天,一大早顾洛川就被绿袄唤醒洗漱装扮。雪衣阁送来的衣服是一套紫色的衣裙,顾洛川今日挽一个流仙髻,整个人少了平时的随和,多了几分矜贵之气。
到了瑞华轩,郑子佩,郑子华早早到了,郑子佩已经十六,身形面貌已经长开,如池中莲花,亭亭玉立,浅粉色的衣裙更衬得她肤色白皙,眉眼含情。而郑子华今天则穿了一身蓝色衣裙,额前留了几缕碎发,俏皮可爱,带着这个年纪的少女特有的清新可爱,两人各具风采,赏心悦目。
顾洛川到时,屋子里的气氛凝滞,贾氏虽答应带郑子华去,可心中到底不虞,郑子华知贾氏不喜她,也无心在这种时候触贾氏的霉头,几人至少表面看起来和谐,相安无事的到了公主府。
贾氏到了,自有相熟的夫人来打招呼,另有些想与靖国公府交好的夫人来巴结,一时贾氏周围分外热闹。整个公主府今日处处是各种各样盛开的菊花,人与花相映,花娇人更娇。
贾氏等主母自有自己的圈子,顾洛川等人则跟着婢女去了内室,内室皆是些妙龄少女,其中众星拱月般的一个绿衣少女正是文昌公主的女儿冯瑛,冯瑛如今十四,却早早被封了清河郡主,很是令人艳羡。顾洛川等人进来时,冯瑛很热情地迎了上来,道:“几位姐姐妹妹是哪府的小姐?”
那机灵的婢女道:“是靖国公府的三小姐,四小姐和表小姐。”
冯瑛听了笑道:“快请进。”京城权贵家的消息最是灵通听婢女一报,自是知晓这一行人是谁了,靖国公府的平妻压过正妻也不是什么新闻,只是将庶女带到了赏菊宴,众人心中都有些看热闹的心思。
郑子佩年纪略大,又不是第一次参加这样的宴会,自有几个闺中密友,冯瑛就揽下了招待郑子华和顾洛川的责任。于是郑子佩就和其他几人坐到一处。
顾洛川的身份在京城不是秘密,毕竟当初萧含章一直被人认为是先帝的私生子,众人也都以为萧含章将公主认作义妹是先帝为萧含章扶正身份的一步。不过如今萧含章战死,即位的新帝却是顾洛川的胞兄,几位知晓这番事的小姐都有些不知如何对待顾洛川,冯瑛自然知晓,但冯瑛生性豁达,自不会纠结于这些,只将顾洛川当作寻常人对待,众小姐见此,也纷纷效仿,气氛渐渐活跃起来。
只有郑子华的笑容越来越僵硬,屋里的小姐都争着和顾洛川搭话,却仿佛不约而同的忽视了郑子华,没有一个人和她说话,郑子华虽然有些坐立不安,却知道这次机会得知不易,只能忍耐。
一屋子的欢声笑语,郑子华却觉得如坐针毡,不知过了多久,来了一个婢女告诉各位小姐赏菊宴开始,郑子华松了一口气。顾洛川扶了一把郑子华担忧地问道:“子华妹妹,你没事吧?”
郑子华笑笑,将那丝嫉妒之色隐藏起来道:“没事。”
走至亭中,突然从拐角处冲出一个小丫环,直直地撞到了郑子华的身上,好在郑子华身边的梅嫣反应迅速扶住了她,才没有摔倒。众位小姐见状都皱了皱了眉,冯瑛叱道:“怎么这么不小心?”
小丫环跪在地上不住地磕头:“郡主,奴婢不是故意的。”
冯瑛道:“好了,起来吧,下次小心点儿。”
小丫环谢道:“是,谢郡主!”
冯瑛转头对郑子华道:“丫头莽撞,还请郑四小姐不要放在心上。”
无论郑子华心中如何想,面对冯瑛的道歉,她只能大度地道,不会放在心上。
众人看不见的地方梅嫣对郑子华悄悄使了个眼色,郑子华神色一凛,眼中划过一道幽光。
顾洛川等人和贾氏坐在靠近主位的位置,文昌公主年届四十,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面容严肃,唯有在看到自己女儿的时候,眼神才会变得柔和。
众人坐定,才发现文昌公主右下首坐着几个年纪较小的少年,但一个个都风姿出众,锦衣华服。顾洛川微微一瞥发现正是几位皇子,大皇子顾卫舟,二皇子顾卫毅,三皇子顾卫封,四皇子顾卫珩。
顾洛川正在打量来得这些人和自己前世的记忆对照,突然感到一股灼热的视线,她回头正巧对上顾卫珩漆黑的眼睛,微微一愣随即对他笑了笑,顾卫珩立即转回头,顾洛川颇有些哭笑不得。
另一边三皇子顾卫封问顾卫珩道:“小四,你看什么呢?这么专注。”
顾卫珩淡淡道:“没什么,随便看看。”
顾卫封并没注意到顾卫珩的敷衍,笑道:“小四有没有喜欢的人啊。”
这几位皇子平时极少出宫,这次来赏菊宴,也是出来散心。
文昌公主说了些场面话,赏菊宴就正式开始了。诸位小姐依次上台,首先是冯瑛吹笛一曲,显然是下了很多功夫,只是少了些灵气。接下来的几位小姐都是平平,没有特别出众的。
等到靖国公府时,郑子佩道:“子华妹妹,我有些紧张,你先来吧。”
郑子华心中冷笑,面上甜甜地应是。郑子华上台,是即兴作画,相当考验功夫,就连文昌公主也不免起了几分兴趣。郑子华稳稳地画着,时间越长,贾氏脸色越差,冷冷地看了一眼银杏,银杏额上露出细密的汗珠,梅嫣看到贾氏奇差的脸色微微勾起唇角,随即放下。
郑子华画完大半时,场中突发变故,传来一阵阵嗡嗡声,众人看到,不知从何处飞来一群蜜蜂,直冲郑子华而去,郑子华吃惊之下,手上一抖,快要完成的画立刻就毁了。蜜蜂冲着郑子华而去,郑子华手忙脚乱之下,仪态尽失,文昌公主脸色铁青,诸位贵妇小姐纷纷躲避,场内一时混乱无比,好在公主府的婢女训练有素,将蜜蜂驱赶了一部分,将郑子华带下了场,渐渐众人发现蜜蜂始终追着郑子华,此时郑子华发髻散乱,仪容不整,被府上的婢女强拉着进了内室。
不一会儿,训练有素的婢女们就将宴会收拾好了,文昌公主沉声问:“那是谁家的小姐?”
贾氏站起来惭愧道:“是妾身府上的四小姐。”
看到贾氏站出来,文昌公主稍微缓了脸色,但仍皱着眉道:“庶女?”
贾氏道:“是。”
文昌公主冷冷道:“怪不得。”也不再多说。
献艺继续进行,郑子佩第一个上场。郑子佩换了一身白衣,台上四周放了四个装着黑墨的大缸,后面挂着一个白布。郑子佩且跳且画,舞姿柔中带刚,舞毕画毕,众人看着这场别出心裁的表演,纷纷露出惊艳的神色。
文昌公主也微微颔首道:“果真嫡庶不同。”文昌公主的话无人敢接。
郑子佩向文昌公主行礼道:“小妹年幼,行为失当处还请公主海涵。”
文昌公主不置可否只道:“你是个好孩子,先去歇息吧。”
郑子佩行了一礼后,回到座位上。顾洛川排在郑子佩后面,只弹了一首曲子,曲艺平平,没有特别出彩的地方,也无错处,包括顾洛川在内的后几位小姐在郑子佩精彩绝伦的表演后,都没有出彩的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