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凝是被人给摇醒的。
睁眼一看,竟是一脸焦急的小翠。小翠是娘亲的丫鬟,难不成她已经回到府里,没有死?
“小姐,小姐,你终于醒了!快!大少爷要走了,人已经出了大门了!去晚了可就见不着了!”小翠急得额上已冒了汗。
三年前父亲死了之后,大哥不是离家从军了吗?期间大哥从未归家省亲过,难道今儿回来了?禾凝心里一阵激动,戎马三年,大哥不知变成了何种模样!
禾凝翻身下床,穿了鞋子便向外奔去。还未走到大门口,便已听见母亲压抑的哭泣声。
“娘,快别哭了!儿子只有从了军,才能给咱们禾家再挣出一个光明前程来!”大哥跪在母亲前面,母亲的手轻轻地抚着他的头,哽咽不能语。
看到这一幕,禾凝觉得好生怪异。这分明是大哥从军前离家的情景。
“大哥,你何时回的?这又要走了么?”禾凝上前试探着问。
“小凝,你醒了?”禾光远看到她,一脸的惊喜。
“莫不是脑子烧坏了吧?”王夫人过来摸摸禾凝的额头,“高热退了啊,怎么还说胡话?你大哥从未离过家,如何叫又要走?”
“儿啊,军中不比家里,你可得照料好自己!你这双执笔的手可如何举得了刀啊?”王夫人说着,抹了一把眼泪。
一听这话,禾凝怔住了,她竟然回到了三年前昏过去刚醒的时候!父亲刚刚被诬陷科考泄题而被处死,昨天的灵堂前都少有人来悼念。父亲不久前还做着礼部侍郎的时候,虽不是什么大官,登门造访者却也络绎不绝,等死后设了灵堂门前寥落。果真是人死如灯灭吗?那日,禾凝在父亲灵前痛哭失声,直至昏了过去。
一切还都来得及!禾凝的眼中闪出明亮的光来!既然上天给她一次机会,她一定要扭转一切!
“娘,我走了!小凝,好好照顾好娘亲,等我回来!”禾光远拍拍禾凝的肩膀。
“哥,你走了,絮云姐该怎么办?”禾凝急切地问。
禾光远身形一顿,“你告诉她,别等我了!”说罢,他迅速背起行囊跨上马,头也不回地走了。
王夫人忍不住哭起来,禾凝听了心里也一阵酸楚。大哥的从军是无奈之举,她拦不住。父亲出了事,大哥的仕途已经断了。唯有从军,或许能挣得一个好前程!
如果她没记错,等一会子韩景元就要上门提亲了。韩景元为了他的好名声,把她迎进门去,没过半年便纳了他姨家表妹邹莺儿。两人蛇鼠一窝,她禾凝在韩府过了三年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想到这里,禾凝的嘴唇被咬得破了皮。
果然,禾凝扶着王夫人刚入厅中坐下,韩景元便踏进了禾府。
“夫人,恩师的事情学生只恨有心无力,夫人可要保重自个儿的身子!”韩景元对王夫人行了一礼道。
这是禾凝重生之后第一次见到韩景元,禾凝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她长长的指甲深深地嵌入肉里,强烈的恨意让她险些失去理智,不过,她还是极力忍住了。她的掌心已被指甲刺得出了血,她用疼痛提醒自己,禾凝,还不到时候,你必须等,等最佳时机,亲手把这头狼的狼皮撕掉!
“景元如今已成状元郎了,能踏入我禾府已是有情有义,也算没辜负老爷他生前对你的细心栽培。”提到去世的禾钟鸣,王夫人的眼泪又忍不住湿了帕子。
“夫人,学生有今日都是仰仗恩师。学生今日前来有要事相商!”韩景元说着,望了一眼禾凝。
“凝儿,你先回屋去吧,娘与景元有话要说!”王夫人见状吩咐道。
“韩公子,有什么话只管说好了!”禾凝压抑着心中汹涌的怒气,说道。韩景元这头披着羊皮的狼,伪装得太深了。只见他着一身天水碧的长衫,直直地立在那里,相貌堂堂,一身正气。禾凝必须要留在这里,免得她娘再把她许了出去。上一次,她就是这样糊里糊涂地被许给了韩景元。
“那学生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韩景元笑着看了禾凝一眼,转而对着王夫人单膝跪下,朗声道:“夫人,恩师只留下小姐一个女儿,学生愿迎娶小姐为妻,报答恩师的栽培之恩,此生定不负她!还请夫人成全!”
“景元,快快起来,怎可行此大礼?”王夫人说着,连忙起身将韩景元扶了起来。
“韩公子,家父在我出生后便将我与方家公子方青梧定好了亲事,此事你不会不知晓吧?”禾凝冷冷一笑。
“凝儿!”王夫人嗔道,怒瞪了她一眼,禾凝只当没看到。
“凝儿,方青梧五年前人已痴傻,如今整日里只如七八岁的孩童一般,只知道吃睡,那是一个火坑啊!”王夫人赶忙劝道。
方青梧若是火坑,那韩景元可就是炼狱了。禾凝心里想。
“禾小姐,学生本是好意。恩师去了,留下夫人和你,都需要照顾。况且方家并未来人提亲,怕是……”韩景元话说一半,便被另一个声音硬生生打断了。
“谁说方家无人提亲?老身这不来了吗?”话音刚落,一位年近七旬的老夫人踏入了厅中,只见她满头银发,慈眉善目,眼睛里却射出炯炯的光芒。她拄着一根筇竹制成的拐杖,拐杖周身刻有松竹梅,栩栩如生的三只仙鹤翩然其上,杖头雕一长须飘飘的老寿星。
“老太君,您来啦!”禾凝兴奋地迎上去,亲昵地挽住吴老太君的胳膊。小时候父亲常带他们兄妹二人去方家,老太君没少给她准备新鲜的吃食,只是青梧出事之后,父亲便也再未曾带她踏入过方府的门。
“禾丫头都长这么高了!老身看来真是老了!老了!”吴老太君摸着禾凝的头慈爱地说。
“老太君您说得哪门子话?您老身子可健壮着呐!”王夫人连忙上前迎道。
“咱们都是老相识了,今儿呢我也不兜圈子了!”吴老太君道。“我今日里来,一是为着钟鸣的事儿,心里惦着你们娘俩,来看看你们。二是为了凝儿与青梧的婚事。”
王夫人一听,脸色晦暗不明,方青梧已是个傻子,京城人尽皆知,若把凝儿送进去,岂不毁了她一辈子?此事就是钟鸣在也断然不会答允的。现在钟鸣走了,她这个当娘的宁愿背负悔婚的骂名,也要给女儿打算一个好前程。
“我的孙儿我知道!虽是现在有些痴傻,可御医给断过了,说指不定哪天就开了窍了,自己就通透了。”吴老太君继续劝道。
“吴老太君,学生有礼了!”韩景元朝着老太君行了个礼,“只是,今后的事情谁也说不清,恩师就小姐一个女儿,若是方家公子一直都没办法开窍,小姐一辈子不就毁了吗?嫁人嫁人,嫁的就是一个依靠,不知痴傻的方公子,如何当得起小姐的依靠?”韩景元有些咄咄逼人。
“后生,我方家虽说算不上高门大户,到底也出过一品大员,也算是有些家底。老身我就青梧这一个嫡孙,家业以后都是他的。凝儿一旦过了门,那就是我方家的当家主母!”吴老太君的话句句掷地有声。
“老太君,景元刚刚也向我提了亲,儿女们的婚姻大事,当娘的也甚是为难,不如宽限我几日,让我再考虑考虑?”王夫人打着圆场道。她想先拖延一些时日,慢慢再做打算。
吴老太君一听,便已明了她的心思。
“如此也好,儿孙自有儿孙福,强扭的瓜不甜,本就勉强不得!”吴老太君一笑,“那老身就先告辞了!”
“慢!”一旁安静的禾凝突然高声道,“父亲既然将我许了青梧哥,我自是要遵从父亲心愿!老太君,您老人家回去准备聘礼择日来下聘吧!”
“凝儿!”王夫人勃然大怒,“儿女婚事自有父母做主,你一个闺中女儿,何时轮到你来指指点点?”
“母亲,父亲给我定了亲,纵然父亲去了,女儿也不能违背他的心意!”禾凝振振有词道。“咱们禾家不是背信弃义之人,说过的话不能随便反悔,父亲虽然去了,但他的气节不能被活着的人毁了!”
提到死去的禾钟鸣,王夫人哑口无言,禾家的名声,禾家的清誉,她们不能丢!
“小姐,若是中途你有反悔,可随时找小厮带信给我,韩府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韩景元说着,拂袖而去。
看着他的背影,禾凝嘴角泛起一丝冷笑。终于,命运改变了轨迹。
“凝儿,好孩子!”吴老太君欣赏地看着她,“再过十日,方家来人下聘。下个月初八是个黄道吉日,我们方家来八抬大轿抬你进门!”
+++++++++++++++++++++++++++++++++++++++++++++++++++
求收藏,求票票咯!O(∩_∩)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