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儿，禾凝便来到了怡蓉堂。远远地，就看见春梅正在门口守着。待走得近了，春梅福了福身，道：“少夫人，夫人已在屋里等着您了！”
禾凝点点头，一进屋门便看见正襟端坐着的许氏。她作了个礼，柔声道：“媳妇给母亲请安！”
“起来吧！”许氏眼皮也未抬，道：“都是一家人，不必如此拘礼！禾凝，前儿个晚上的事儿，你可曾怪我？”
禾凝摇摇头，忙道：“媳妇不敢。媳妇深知母亲宽容大度，必是媳妇年轻，犯了什么不该犯的错儿，惹得母亲生气还伤了身子，都是媳妇的不是。”禾凝先好脾气地认了错，继而道：“还请母亲念在媳妇年轻、处事尚不周全的份上，饶过媳妇这一次。也请母亲明示，媳妇究竟错在哪里，好让我以后改过来，免得再惹得母亲生气。”
“算是你个懂事儿的！”许夫人微微一笑，目光如炬，紧紧地盯着禾凝，“听说你最近常常整日地不在凝翠阁，都在忙些什么啊？”
难不成有人把自己的行踪都告知许氏了？自己经营茶楼的事儿可千万不能捅出来，不然她定是开不成了！禾凝心里转着心思，口上却道：“媳妇这几日回娘家照顾娘亲去了！母亲您也知道，禾家现在就剩我娘一个人，近期她身子又不大爽利。左右我在方家待着也无事，就想着回娘家陪陪她了！母亲可是因着此事生了禾凝的气？”
“自然不是！”许氏摇了摇头，“你也是个有孝心的，我怎会怪你？得空儿了多回去陪陪你娘，她一个人过日子也不容易，也替我给她问个好！”
“母亲深明大义，禾凝谢过母亲！”禾凝感激地说。
“那日里你可是去了媚香楼？”许氏拉长了脸，终于进入了正题儿。
禾凝闻言，一愣，道：“是。媳妇那天是去找青梧的。自己相公去了那种烟花之地，媳妇去寻他，不知媳妇何错之有？”
“啪”地一声，许氏一巴掌拍在大桌上，怒斥禾凝道：“那媚香楼都是男人们去的地方，你是谁？你是咱们方家的少夫人！是咱们方家今后的当家主母！你叫外人如何想咱们？这太子太傅刚走了没两年，这嫡亲的儿子与儿媳双双奔了青－楼去！咱们方家还要不要脸了？”许氏越说越气，禁不住咳嗽起来。
“母亲，您别急，先喝点儿水喘口气儿！”禾凝忙端起旁边的茶杯，捧到许氏跟前，又道：“媳妇自知不该去那种地方，只是青梧去了，媳妇急着去把他找回来，到底也是为着他着想！”
“为他着想？哼！”许氏接过水，喝了一口，好不容易平静下来，一听禾凝的话，怒火又噌噌地往外冒。“青梧去青－楼，这是他糊涂犯错儿。可你一个当娘子的，气冲冲跑到青－楼去讨伐自己的相公，还大闹青－楼，你让青梧的脸往哪儿搁？！你口口声声说不嫌弃他，可你的所作所为有哪一点尊他敬他？”
此话一出，禾凝心里也委屈得紧，道：“青梧毕竟与常人不同，我既为他的娘子，便要为他打算，总不能放任他终日里在青－楼鬼混！”
“那方家没人了吗？偏轮的上你一个妇道人家去寻他！你大哥、二哥都是死人吗？下回再有这种事，你尽可去找他们！他们两个若谁不去，或者谁去得晚了步子慢了，你都来告诉我，看我打不断他们的腿？”许氏怒不可遏。
二哥？二哥自己还在里面鬼混呢！还不知道青梧是不是他给拐带去的！禾凝无语地翻翻眼皮，心里暗暗腹诽道。她见许氏正在气头上，怕她再把自己罚一回，忙连连点头称是。
“母亲，青梧一直如此闲晃下去也不是办法。我寻思着给他请个先生来，教他读书，母亲以为如何？”禾凝话锋一转，将话头引到青梧读书上。
许氏微微拧了拧眉，为难地道：“以前也给他请过先生，都是几日就被他给气走了。怎么？你还打算让青梧给你考个状元回来不成？”说着，许氏又瞪向禾凝。
禾凝怕她再度火起，忙道：“媳妇怎么会如此想呢？只是，公公以前到底是太子太傅，咱们方家也还算书香门第！青梧这么整日里晃下去，还不如留在家里多读些书！虽然考不了状元，但养些书卷气总是不错的，总归好过日日沾着媚香楼那些庸脂俗粉香，母亲觉得如何呢？”
许氏顿了顿，道：“如此也好，那我这几日便再给他找个先生来，这事儿你就不必操心了！你先回吧，我也该进早饭了！说了一早上，口都乏了！”
禾凝道：“如此便劳烦母亲了！”话音落，身子却是一动未动。许氏不由地看向她，说道：“都是自家人，有什么话就说，别藏着掖着，反倒让人觉得生分！”
“母亲，我想知道，青梧几年前到底发生了何事？从前他天分极高，而今却……”禾凝话未说完，便被打断了。
只见许氏突然拿起桌上的茶盏子，狠狠地摔在屋门上，茶盏碎了个稀里哗啦，声音刺耳，吓得春梅忙奔了过来，目瞪口呆地看着屋内的两人。
“你要记得做媳妇的本分！不该你问的就别问！”许氏拔高了嗓子道，冷哼一声，由春梅扶着出了屋子。
禾凝被许氏突如其来的怒火给吓住了。她银牙紧咬，直至嘴唇都破了皮，鲜血的腥味在口中蔓延开来。好端端的一个人变成了傻子，这当娘的总归知道原由的吧！许氏如此疼爱方青梧，提到往事竟然如此震怒，看来方青梧的痴傻定然是有隐情！方青梧是后来变傻的，又不是生下来就是傻子，说不定知晓了往事，对方青梧的病有好处呢？她一定要将它给挖出来！禾凝攥紧了拳头，暗暗发誓道。
回凝翠阁路上，禾凝的心思千回百转。凝翠阁里，究竟是谁向许氏透露她的行踪的呢？凝翠阁一共有樱桃、秋月两个丫鬟，吴妈一个小厨房做饭的婆子，还有喜子、福子两个小厮跟在方青梧身边。
樱桃是她带来的丫头，喜子、福子想必也不会向许氏那里去多嘴，就只剩下秋月与吴妈两个了。无论是谁，都要先将她找出来，才能好好地防范，必不能让人坏了她茶楼的营生！禾凝心里暗暗想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