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凝昨儿个晚上一晚都没睡好,在床上翻来覆去,不时发出一声声长长的叹息。近日里事情繁多,她也没得心思去想父亲的事。如今一旦想起来,就有如钝刀割肉,将她的一颗心给划得鲜血淋漓。
天刚蒙蒙亮,禾凝便起了身,用冷水反复几次抹了面,才将纷乱的心思给压了下去。她抬头望向床上,方青梧睡得正香,嘴巴还不时地嚅动,仔细一看,嘴角竟还挂着一丝口水。禾凝笑笑,人傻何尝不是一种福气呢?
早饭禾凝只匆匆地用了半碗清粥,饭毕,她从许氏给的锦袋中取出二十两纹银,放进自己宽大的袖子里,准备给娘亲送过去。
“樱桃,今日里你便留下,不必随我回禾家去了!”禾凝吩咐樱桃道。
“小姐?小姐出门怎能不带樱桃?樱桃不放心!”樱桃忙道。
“我是回娘家,又不是去什么偏僻地方,有何可担心的?今日里我可是将少爷交给你了!如今少爷还未起床,待他起了,记得你要监督少爷念书,把昨天的那首《将进酒》背下来才许他吃午饭!”禾凝说着,迅速地瞥了一眼旁边擦拭桌子的秋月。
樱桃立马会意,开心地道:“小姐放心好了!樱桃一定不辜负小姐的嘱托,会替小姐好好儿地看着少爷的!”
待禾凝刚走,秋月立马迎上来,一脸谄媚地笑着,“樱桃姐,以后发达了,可别忘了提携咱们呀!”
“发达了?”樱桃皱眉,不懂秋月话里的意思。
“嗨,樱桃姐还和咱们装什么呀!这都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瞎子都能看得出来!再说,这可是好事儿,樱桃姐不早说出来让咱们一起跟着沾沾喜气,反倒还藏着掖着,如此秋月倒不懂了!”秋月阴阳怪气地道,一双眼睛不时冒出丝丝寒光来。
“我这人是直肠子,向来喜欢有话直说!你兜那么大圈子,都把我绕晕了,我怎得明白你说得是什么?”樱桃一脸不悦地道。
“少夫人可是有意让少爷将你纳入房中?”秋月压低了声音,附在樱桃耳边道。
樱桃一听,立刻如掉入了红色大染缸似得,从脸到脖子,都是红彤彤的。“没得乱嚼舌头,小心小姐听见生气!还想不想在方家待了!”樱桃板了脸,斥道。
“刚才少夫人和樱桃姐说得那番话,秋月可是听得真真儿的!少夫人说将少爷交给你,这意思还不明显?”秋月又道。
“呸!越说越没谱儿了!我樱桃岂是那种人?!你再多说一句,小心我禀告小姐去!”樱桃啐了一口道,瞪圆了眼睛看向秋月,“要是小姐听见什么风言风语的,以后有你的好果子吃!”
秋月讨了个没趣,便不再说话,自顾自地干起活来。待她背过身去,嘴角浮起一抹浅浅的笑。
禾凝回了禾家,正赶上王氏早起吃早饭。如今,王氏的早饭简单了许多,一碗鸡蛋羹,两碟子小青菜。
见是禾凝,王氏激动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忙迎上来握了禾凝的手。“凝儿,你回来了?可用了早饭?”王氏一连串地问道。
禾凝瞥见王氏的鬓边又添了几丝银发,心里一阵难受,脸上却笑着,“还没呢!我就陪母亲用些吧!”
小翠闻言,忙去厨房给禾凝舀了碗鸡蛋羹,放在她面前。
禾凝夹了一筷子凉拌黄瓜放进嘴里,味道微酸,清脆可口,很是开胃。再看一眼旁边的虾仁菠菜,菠菜鲜翠欲滴,色泽清亮,让人一看便觉得食欲大振。
“母亲,这些都是绿儿做的?”禾凝惊喜地问。
“可不正是么?这丫头啊,看着平日里闷闷的,话也少得很,没想到却是个聪慧的,将刘妈那些个技艺得学了个七八成!”王氏笑言,“别看这两道小菜简单,吃起来味道可不错呢!与其早上起来吃那些个甜腻腻的点心果子,倒不如来这些简单的小菜更合我胃口!”
“女儿还以为将刘妈遣去了集芳斋,娘亲这无人照拂呢!如此我便可放心了!”禾凝眨眨亮闪闪的眼睛,舒了口气。她从袖口里取出银子来,塞到王氏手里,“娘,这些银子您先收着,最近两三个月的吃穿用度还有丫鬟们的月银应是有着落了!”
“凝儿,这些银子是……”王氏不解地道。
“昨儿个我婆婆将我叫过去,把她存的私房钱给了我,让我转交给您!只是,如今集芳斋刚开张,用钱的地方多,我准备将那三十两用在那上面。”禾凝细细解释道。
“你婆婆倒是个有心的,人也良善,是个好人!你得好好孝顺人家!顺便替我给她道声谢!”王氏说着,轻轻拍了拍禾凝的手。“对了凝儿,如今那集芳斋如何了?”王氏问道。
“好得很呢!”禾凝笑道,“有老严坐镇,再加上刘妈的小点心,客人一旦来过一回,管保让他回味无穷,定叫他来第二回第三回!”
“哈哈!那就好!那就好!”王氏大笑,“只是,让你一个女儿家操心这些事,实在是为娘的过错!”
“娘,说什么呢?”禾凝忙宽解道,“对了娘,幸之哥哥给放出来了,您可知道?”
“哦?”王氏挑眉。
“那****见他,正在街角摆摊卖书画。据他说,家里也和他断了关系,如今落魄得很!禾凝还给他送了二两银子,让他先度过这最难的日子。”禾凝缓缓地道。
“唉!那也是个苦命的孩子!”王氏叹息道,“想当初呀,你爹还想将你许配给幸之,可是与方家的婚约在先,只得先拖着。私下里和他说,待他一朝考取状元,再求个皇上赐婚,此事也就名正言顺了!谁料,天不遂人愿啊!”
禾凝闻言,心里也是百味杂陈,强笑道:“哦?竟有此事?我怎得不知?”
“婚姻大事,你一个女儿家,咱们都得说与你知晓不成?!”王氏嗔道,“此事原是景元他先提出的,他自己找你父亲说,若是他得了功名,可否将你配给他。可你父亲以你与方家有婚约为由给推了。不知怎得,你父亲表面上对这些士子都是一视同仁,其实心里更倾向于幸之。没想到他也走了眼,景元竟是那个最有福气的!”